今天赵露思和江庭远都画的不错，江老师很高兴，早早的给他们下了课。她推开画室的门，深冬的寒风灌进领口，吴磊将围巾在她脖子上一绕，打了个精致的结：“又忘了围巾了。”
江庭远看着直牙酸，准备去找程婼吐槽这俩每天花式虐狗的行为。
“晚上想吃什么？”两人并肩出了门洞，外面天色渐暗，粉橙色的光映照着天际与楼房的交界线，大朵大朵棉花糖似的云缓慢地移动着，吴磊问向身侧的女孩。
赵露思纤细的手指从卫衣的袖口伸出来搔了搔下巴，蓦的抬头笑道：“咱们去吃火锅吧。”
“又是火锅？”吴磊挑眉，他们起码一周吃三次。
想到自己吃火锅的频率，赵露思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拽着吴磊的衣袖晃着：“火锅多好啊，冬天这么冷，就是应该吃暖和和的锅子。要是吃完太油腻了，正好去你家再蹭口茶喝。”说完，她粲然一笑。
看赵露思吃饭是一件很有幸福感的事情。
从看菜牌开始，她是一定要看纸质菜牌的，那些电子菜单对她来说，毫无期待美食的仪式感。一边看，她还会严格的点评这家菜牌的设计如何，就比如现在，赵露思就一只手懒洋洋的抬着下巴，另一只手来回翻看着菜品，开口道：“菜牌这东西，重点在于菜品的图片，这家怕不是脑袋瓦特了，在菜单里加上这么多当地的风景插图。看完一遍想再琢磨琢磨之前看上的菜，都要翻上半天。”
说着她将那本厚厚的菜谱往桌上哐叽一立嘟嘴道：“整的跟查教材一样，是不是有病。”
但她也并不会真的被这些细节影响了吃饭的心情，吴磊听她一个个报出菜名，用圆珠笔记在点单上，招呼服务员点餐。
“你就不再点点？”赵露思问他。
吴磊摇了摇头，微笑道：“够了。你点就好。”
他的口腹之欲并不强。所以每次徐妈问他想吃什么，他总是那几样来来回回的做，一直以来，他觉得吃饭只需要饱腹即可。但自从跟赵露思在一起之后，看她吃饭也会让他食欲变得比以前旺盛。
当然，他更爱看她吃。
点完菜后，她会立即起身去调酱料，并且很乐于让他品尝她那些‘特制的酱料’，肉还没上齐，各色各样的料碟就几乎已经占了桌面的三分之一。料整完了，这桌上的气氛才算热了起来，赵露思饿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望眼欲穿的看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
突然一个打电话的女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往声音的源头看去，看见她的母亲正坐在她的左前方的一处开放式包间里。
林其芳坐在朝向她的方向，拿着手机在说着什么，一只手揽着不到三岁的小女儿，那小女孩穿着软软的棉质童装，像一朵白色泡芙，两只小脚踩在妈妈的腿上晃着。
她对面坐着一个和赵露思差不多大的男生，林其芳挂断电话，俯身向前问男孩想吃什么，眉宇间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赵露思不想再看，只往里挪了挪身子，想借吴磊的身形将她挡住。
她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吴磊的眼睛，他亦看了眼左前方，见一个身穿工作制服的女人正在招呼服务生，那女人一头厚重的卷发，五官和赵露思有着几分相似。
服务员走过来起了锅，慢慢的，浓郁的底汤翻滚起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赵露思夹了块肉放进去涮。
“你妈妈跟你长得很像啊。”吴磊看着对面兴致缺缺的女孩道。
赵露思沉默了一会，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掉进锅里的那块肉：“我有时候真想不明白我的存在对他们的意义是什么。”
吴磊顺手给她捞起来放在碗里：“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跟着父亲？”
赵露思闻言道：“当然是因为女人更不容易。”讲到这里她声音沉了下去：“我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二婚男好娶而带着孩子的女人不好再嫁。我父亲经济能力挺好的，以后迟早也会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但母亲不一样。”
“其实我刚回来的时候，她也常叫我周末去她丈夫家吃饭的。但我去了两次，看见她现在那个小孩子我就喜欢不起来，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这么大就已经被丢在奶奶家了，她却出生在父母的陪伴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大口的吃菜，吴磊把她的手拦下：“别吃这么快，小心烫。”
赵露思笑：“我是不是很阴暗，居然对一个两岁小孩那样想。”
吴磊听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从家里带的散茶，他将茶叶倒进银壶里，给赵露思倒上一杯，赵露丝看了忍不住笑了：“吴磊，你真像个老年人。你年轻时候把老了的事都做了，那你老了做什么？”
吴磊也笑了，睫毛遮住一半瞳孔：“老了当然做年轻人的事啊，到时候咱们就住一家养老院，没事就去吃火锅蹦迪。”
赵露思瞪他：“谁要跟你住养老院。”
吴磊听她这样说，摸了摸好看的下巴：“唔，那看来你是想要孩子啊。”
赵露思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扯到孩子的，半天才回神，将手里的纸巾扔到他身上：“谁要跟你生孩子啊。”
少年一把接过她丢过来的纸巾，优雅的擦了擦手，薄薄的嘴唇抿着笑意：“我没说一定是我们生啊。一旦你以后看见更好的男人了，以后子孙满堂那也是有可能的。”
知道他在戏谑她，赵露思闹了个大红脸，她被他逗醒了胃口，边吃边说道：“不过我是不会想要生娃的，我小时候就这样想。”
吴磊点了点头：“父母跟孩子，本质上也都是人，既然是人，便就有私心，父母于子女之爱，有时候也关乎情势，不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这世界上有一心为子女如老师师母那样的父母，也有多为自己更多疏略子女的父母。”
爱从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它是濒死前母亲为救他性命伸出的那条胳膊，也是差点让他葬身桥下父亲的双手。被爱摧毁的人，慢慢就能够学会独善其身。
吴磊抬眸，看着女孩说道：“好在人会慢慢长大，你会见到越来越多的人，你的世界会越来越大，该如何面对这份父母之爱，你会逐渐拥有自己的判断。”
“你觉得，我该如何呢？”赵露思问，心下却蓦地想起吴磊曾经的境遇，一时察觉自己失言却又无法收回。
对桌的少年面色无虞，淡声道：“怎样都好，只要是你选择的，并且能真的让你开心的，我便觉得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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