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狼随人行,云遮月,血染旷野。
云黯影沉,狼同人舞,嚎贯空,吟至天绝。”
1竹林中
我顾着支离破碎的影子踱过鸟居。
“硝子,久违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或许称作“怪物”更好——总低垂着一副令人作呕的笑颜,越细看越让人感到莫名厌烦与阴森。
那根本不是在笑,只是在脸上挤出一副焦虑难安的皱纹。苍白无力的月影刺穿他的身体,类似于呼吸的凝重、生命的晦涩、血液的粘稠一类的东西全然不存在,他全身散发出的不是微笑的亲和,而是虚伪的诡谲。
这着实是张令人厌恶的脸。胃液不受控制疯狂搅动我的肠道,涌上胸腔,一阵阵痛感传入脑间。
无论是谁见了这个男人都会有种无端而生的抗拒与恐慌。我从未见过有着这幅龌龊容貌的人,但他给我的感觉却莫名熟悉。但这份清晰并无喜悦,我只为不知晓但却熟识他而愧疚、悔恨乃至哀伤。
根本就不认识他啊。他本身给人的印象便是个避世的家伙,仿佛身边刮着千年凛冽的寒风,只有落叶随风狂舞。
“别来无恙,笼。”我兀自脱口而出。
2罗生门
“你如今倒认出我来了,下城区的野狗。”不知何时,笼幽幽然立于身后。眼前昏黄黯淡的路灯猛然亮了起来,镇守之森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又蓦地消止了。
“总比一条苟延残喘的狼好。”我如是反唇相讥。“在日光无法擦拭的阴暗墙角活着,用浸染罪恶的血液浸透每一个人———不正是你所渴慕的么?”
“我自然偏爱那生活的荒谬、泥泞的冷漠,和难以言喻的痛彻心扉。峭子,你可曾知晓被泥土一寸寸没过指尖被掩埋的快感?那种如利爪掏入胸腔一般、鲜血淋漓又难以自拔的快感。”笼的眼眸里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数年来惯常的焦躁情绪折磨着我。笼甚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愈发得意起来:“不过,你这种浑浑噩噩的龌龊日子也应该收场了。做不好一个妻子,可是会被世俗的偏见谋杀的啊。”我终究无法与煞有介事的笼争辩,那因掺水的日本清酒而产生的彷惶醉意让我的阴郁铺满面孔。
“龌龊的人,不就是你吗?”呼之欲出的言语卡在喉头,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石块,终究还是被咽了回去。那几番粗俗而猥亵的话语纵横在我的心有余悸之间,险些溢出水面。
(世俗的偏见会谋杀你。)
(什么世俗啊,是你将杀害我吧?)
(一点事情都做不成,世俗的偏见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世俗啊,是你不会轻易放过我吧?)
(世俗的偏见将挖出你的心脏,狠狠捣烂再踩在地上。)
(不是世俗的偏见,是你要残忍虐杀我吧?)
自那时起,我便有了个想法。笼的言语在我眼里正如一把利刃———我无时无刻不在与恐惧战斗。如今的我无所谓幸或不幸,倘若扼杀了自己的一切情感,无端的悲伤、暴怒、颓丧便不会降临吧。
于是我买了一把劈木柴的斧子。
“仅仅是劈木柴而已。”我面无表情地对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