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玄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口不择言，其实，当他看到颜淡微微颤抖的肩膀时，他便已经后悔了。

颜淡你定是怪我替你做决定，可是玄夜，你有想过我吗？！（突然转过身，眼睛猩红，满脸泪痕）你这么决绝地要牺牲自己，那当初为何要来招惹我？！我已经没有族人，没有朋友，难道我要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颜淡脱了力，跪坐在地上。

玄夜从未见过她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另一个她满是执念和戏谑的眼睛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玄夜别这样颜淡……我好害怕……

害怕你不再是你……

玄夜一向是隐忍克制，但此时心中和身体上的疼痛一起发作，他抓着被褥的手青筋暴起。

腹中胎儿折腾不休，后腰简直就要被折断。

玄夜（泪水不住地向下流，疼痛让他失了理智，双手使劲揉搓腹部）好疼……颜淡……

疼痛的间歇，他但凡清醒了一点，便会用沙哑的声音哀求颜淡——

玄夜救孩子……你相信我……（抓住颜淡的手）我能挺过去……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怎么能轻易放弃？

颜淡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无助，孩子、玄夜，她该怎么选择？

眼前突然出现了重影，一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比起她更为妩媚，眼神里却透着戾气。

她附在颜淡耳边∶“把你的心剜一半给他啊。难道你不想救他，不想救你们的两个孩子吗？”

颜淡看着她的红唇一开一合，耳畔萦绕着她凄厉的笑声，心下一沉。

玄夜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她换了一身黑红色的衣裙，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颜淡心吗？早便是他的了。

玄夜意识逐渐模糊，颜淡的手插入自己的胸膛，满手是血地将自己一颗赤诚的心取出，毫不犹豫地分一半出去。

四叶菡萏的半颗心入体，玄夜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可颜淡不愿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施法让他沉沉睡去。

至于玄夜昏迷前看到的黑红色衣裙根本不是什么新换的，而是深蓝色衣裙被血水浸泡的颜色。

她含泪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他吻她多次，终于，这次是她主动的了。

这一吻过后，或许，就是永别。

她撑着最后的意识，清理完地上的血渍，一头扎进小院的池塘。

水中一捧红色散开，菡萏开得愈发妖艳。

颜淡即便是沉睡，是消失，竟也不愿离你太远……

水中，女子的身体渐渐透明，众多菡萏之中，多了一株奇异的，忽是黑，忽是白……

玄夜再睁开眼睛时，腹部的那圆润依然好好的，疼痛也已散去，只是不见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红衣女子。

他撑着坐起来，一时找不到支点，将一什么物件打翻在地，看清时，又是泣不成声。

那是一条绣着憨态可掬的小乌龟的腰带，他最爱逗弄乌龟的……

她走了，留下一张字条——

望君自珍重，情意应绝，勿念。

她走了，他自知，只要她不愿意，他再也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