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盛开之处,一名碧眼白衣的剑者正在棋桌的一边品茗,远远地便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剑息,不紧不慢地添了一个茶杯,一颗黑子凌空落下。
“江与夏。”
抬头看了看来人,“可安顿好了?”
“嗯。”
……
二人早已是近千年的挚友,一些话语不必说明,观棋路便知。
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景君离今日的棋局表现,江与夏忍不住开口,“你似乎心绪有异?”
“是么。”
“落子焦躁不准,心有疑虑郁结。”
“……”
景君离沉默着,放下棋子,拿起了手边的竹杯。
“你不说吾也知道,你之牵挂仅有伊琼宇。说说吧,入道之后她如何了?”
“……她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嗯?她失忆了?”
“嗯,但并不是全部,目前看来是将吾忘却了。”
江与夏仔细看着景君离的神情,损友之间,总想看到对方不同于往常那副云淡风轻天下之事尽在手中的样子,“而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只见对面之人仅仅是闲适地品了一口茶,“若吾是她兵解的阻碍,那该忘便忘吧。比起如今日能够夜相伴,前尘往事也非什么重要之事。”
“啧,还日夜相伴。你之进境真是越发潇洒空阔了。不过,你怎么确定如今兵解的她还会对你有那般情意?”
他看景君离还能保持这副模样多久。
“……”果然,景君离两指间的白子微微一顿。
江与夏嘴角微扬。
哈,有戏。
“仙域无边无际,瞬息万变。她是小姑娘的时候能看得上你,如今已是兵解入道成仙的她,先不说她会不会另结良缘,本来情爱之事就本不属于仙,她怕是也很难再执起。”
景君离抬眼看向江与夏,眼中少了几分笃定,已多了一些许多不确定。
江与夏感觉好像说过头了,“执掌天下剑气的剑仙,可不兴这幅模样。吾只是习惯性地调侃你几句罢了。”
前面觉得自己过分了些,看着景君离有些吃瘪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再调侃,“吾看是你乱吃云墨子的醋,在伊琼宇入关前夜肆意云雨,她又怎会在兵解时走火入魔,如今将你忘却?”
景君离微微气急地重了些放下竹杯,“妄言,吾没有。”
……
那段时间伊琼宇正要闭庐进入最后一甲子的兵解,以此法兵解入道之险,她知道景君离绝断不会同意她以这种方式兵解,但这是目前唯一之道。况且尘世的她这副身躯,也即将承受不了灵魂种这股越渐浩瀚强劲的剑息。
她没告诉景君离,而是去跟云墨子道了别。
这么多年,两人都心照不宣,她的拒绝他都看得见,他也一直知晓她早已倾心于那景君离。
但是红尘俗世中,千千万万人从身侧经过,却没有一个人能触动你,直到遇见那一个人,就算无法拥有,一生的执念也已被改变。
只愿她能够一切安好。
数百年来她无意承了他的许多恩,她该去跟他好好道个别。
“你要离开?”
“嗯,不知此行结果如何。云墨子,你要保重。”
“那让吾与你同行。”
“此行是吾自我之道。”
云墨子沉默些许,“那如此,答应吾,你要安好归来。”
她没有应下,却不料竟被揽入了一个怀抱。
“……!!”
她怔愣了会,反应过来下意识便要推开,眼前的人已经松开了她。
云墨子闭了闭眼,“如此,便足够了。”
转过身,又是那副平时狂傲不羁的模样,“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吧,我走了,不要太想我。”
而那时正在和江与夏对弈的景君离刚察觉那股讨厌的邪气又接近了列鼎草庐,分出元神飞下便看到了那一幕,指尖一白子瞬间成了齑粉。
对面的江与夏早已见怪不怪,“想得到什么,就要随心所欲,直取关键。”
“……不能杀云墨子。”某男人余怒未消,却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漫长的得道岁月,已经让他心如止水,但一碰上那一人,心绪还是有些自私躁动。
手上的一颗白子径直堵了黑子一条生路。
“……?”江与夏有些莫名地看向景君离,“你好歹堂堂一个剑仙,怎可妄起杀心?”
景君离挑了挑眉,“你好像没有资格说吾。”
黑子一落,巧解死路,“吾早就不同了。”
“那你是何意?”
“三个人的事情,除去多出来的那一个人,还不清楚吗?”
“……”石桌两边的男人对视一眼,仅仅是隐藏极深的一丝念想对上一抹认同,瞬间成了抑制不了的掠夺欲。
当晚在识海中见到景君离,伊琼宇并不意外。不过一人的心思已是不纯粹,一人却在想着如何掩饰明日就要闭关准备兵解的事。
然而一切都袭来得让她无所遁逃,在男人的肆意下,她几乎没有空隙和机会拒绝。醋火蔓延,他要夺去这本该早就属于他的幽幽深情与软玉温香。
直到她在那棵看过无数遍的月桂树下衣衫散乱时,将要解开领口的他才察觉到她的不解和惊惧。
……
又想起那晚,景君离有些自责地扶了额,缓缓道,“若剑至顶峰,却握不到昔日陪吾练剑人的手,这不是吾所欲见的风景。”
“伴了她数百载……吾承认,吾在意她前尘证剑的记忆中没有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