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往后撤。”君泽扶着巽风的胳膊,声音稳重清冷,眼低却晦暗不明。
巽风挥开被他扶着的手,锐利的双眸中充满了愤怒。
就算能回去,就现在所剩的九幽军还能在帝域里撑多久?
“殿下,今日我们都在这里全军覆没,那寄月宫的族人怎么办?”君泽神色在这样生死存亡场合却格外平静。
“还有王妃,她若回来看到你不在了,该有多难过。”
话音刚落,巽风的面色一刹时跟着冷了下来,他的睫毛一上一下地颤动着。
君泽已经揭开了巽风所有的不忍。
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紧,巽风咬了咬牙,有些不甘道:“撤军!”
九幽军听到命令,在左右两方包围的南北幽军中横冲直撞了出来。
太多战士伤亡,君泽画了几道符唤了傀儡纸人护着巽风往后退,以免再有暗箭。
可浩浩荡荡的南北幽军穷追不舍,无数黑甲战士升空直逼他们而来。
举目望去,属于南幽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从天而降的南幽战士直捣九幽军。九幽战士惊得提起武器反攻,可急躁的寒风里混着雪花四处刮过,围上来的战士发出了一阵惨叫声,凄厉异常,就已经化为缭烟消失在风雪中。
而此时,北幽的军队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君泽见状,急道:“快撤!勿恋战!”
纸人搀扶着的巽风脸色憔悴,嘴唇苍白,右肩被射中的位置一直血流不止。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北幽的战士已经加入了混战之中,荒漠已经被黑压压的军队
淹没,已经分不清哪方跟哪方。
只听到无数痛苦的呻吟,和一股浓烈 血腥气从远处飘来。
“你们护送殿下先走。”君泽接过长枪。 对着身后的将领道。
“你要做什么?”巽风有些脱力的问着。
君泽面色一如既往的寒凉,语气平定:“布阵。”
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些些奇门幻术。
“不可!”巽风制止,不同意他现在孤身一人冒然前去布阵。
可君泽的声音依旧冷冽:“若不如此行事,大半的九幽军无法撤离。”
说完不容巽风再制止,提着枪转身就走。
巽风双眸中波澜起伏不定,正欲追上他,可肩的伤口一剧烈活动就如生肉扯开般疼痛难忍。
“殿下,我们先往后撤,君泽大人的身手定能全身而退。”旁边的将领劝说着。
巽风侧目扫了一眼君泽留下的纸人,只对着旁边的将领道:“你们先带人往后撤。”
说完,巽风咬牙扯断箭上的箭柄,箭头已经深入骨头中无法取出,只能忍着动作间的疼痛,眸色无光,语气生冷道:“本王去帮他。”
说完提起气往君泽离开的方向飞去,而君泽留下的纸人也跟着他起身而去。
也就一会儿功夫,黑压压的入群中无数道六芒星阵,了如阳光刺眼的金色在沙土中崛地而起。
这阵法能缓解世间万灵的灵力。
“九幽劲会使这些乱七八糟的阵法!”北幽低骂了一声。
在君泽阵法的开启时,被阵眼围绕的战士都只能不用法力肉搏,而九幽战士趁乱往后撤了一部分。
巽风这时已经到人群上空,号令着九幽军撤退,可怎么也寻不到君泽的身影。
他身法极快,常人是无法能感受得到的。
巽风眸底一暗,只得带着撤回的九幽军队往后退,他现在只能靠法力支撑着身体,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地上纷纷扰扰的乱战,都被云层上的海市主看在眼里。
黑色的面罩下看不清面容,但他薄唇勾起的笑意不变。
“就只剩下那个会奇门幻术的暗卫了吧。”海市主幽幽开口。
身后的蝶衣只顺着他的话回道:“是,我已经和南北幽王提前透过君泽的底细,不出意外他这次也不会活着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海市王语气温润,可话意却透着几分偏执和骇人。
视线落在只能靠法术支撑的巽风身上,在风中他那黑色披风肆意摇曳着,把他称的更加虚弱。
月族确实有太多能者,一个一个扫尽,让三王只得依靠他,海市主的每一步棋都下得极为残忍。
不过他对那仙族女子也算留些情面了,至少没去云中水阁告发她。
巽风正带着九幽军往后撤时,身边跟着的傀儡纸人却渐渐如同烟灰般消逝。
他的面色,一刹时的变了灰色,双眸同火似的染红起来。
“除非我撤回法力或者陨灭,不然这些傀儡就会不老不死。”
巽风闪过君泽说过的这句话,拿着剑的手发起颤来,惊愕地望向后方,那无数道金色的六芒阵正极快消失。
他再也站不住了,踩着脚下的沙子在往后撤的军队中摇摇晃晃逆流跑开。
“殿下--”刚撤回的将领不明巽风现在的行为,瞧他一副丢了魂般竟然还要往南北幽追来的方向冲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巽风坚信自己是怀疑错了,或许现在赶回去还能救下君泽。
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已经然慌乱到忘记使用法术,身上的伤口因为动作渗出血渍来。
可只觉得前方的人群越来模糊,脸色大变,全身发颤,只觉得胸胀欲崩裂,突然间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下。
追来的将领见巽风摇晃身子要往地上倒下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可见伤痕累累的巽风脸上已无半点血色,白皙的脸庞被鲜血染红,他清冷的眸子溃散仿佛没有聚焦,颤颤巍巍地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
似要挣脱来人手,迈着沉重的脚步还要往前移动着。
“殿下!”将领大声制止,“南北幽王的大军已经临近,切勿感情用事!”
没有见到君泽的身影,这将领大概也有几分心领神会了,平日里他们二人向来形影不离。
巽风浑身战栗,甩开被拉住的手,所有的气血都涌入头顶,颅内滚烫欲炸。
可刚迈出一步,身子就撑不住倒在了沙地上,他捏紧拳头,手腕上青筋暴起,撑着剑摇摇欲坠地起身。
“巽风殿下,可要在下帮忙?”
一个温润声音,在巽风脑海中闪过。
熟悉的声音,让他本一片黑沉沉的眸底像是看到希望,忘记了使用法术,只用嗓音嘶吼道:“救他.……求求你救君泽!”
声音透着无助、渴求,完全没了往日里孤傲的模样。
“好。”海市主温温地轻笑声在他脑海中落下。
自从九幽军大获全胜归来以后,寄月宫的人就发现往日孤傲满是戾气的二殿下性情大变。
日日待在大殿之上,沉默寡言,也少发脾气了。
但他的手段变得更狠厉了,只要有人说错一句话,甚至只是打扰到他,那巽风眼皮子都不用抬一下,侍卫就直拖出去祭旗。
“还先恭喜殿下此次大获全胜。”海市主柔声祝贺着。
巽风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前来邀功的他,却不想理会来人。
空旷的大殿阴暗无声,巽风单手负后,神色暗然,望着上方的月尊之位想得出神。
海市主料到他会有这般行径,只留了几句话便走了。
自打巽风记事起,君泽就跟在自己身边,他是父尊千挑万选给自己的小护卫。
七千年来,他们从未分开过,记得君泽去炼狱里试炼时走了整整半年。
等他回来时,巽风就追着他骂了半年,任是把他不在的日子没数落到都补回去。
在外人眼里君泽性情寡淡,可只在巽风面前每每被惹得和他破口大骂,饶是整个寄月宫都能听到两个少年的吵闹声响。
他以前总觉得,所有人都会丢下自己,可君泽不会。自己过往岁月里,唯有君泽像影子一样从幼时开始便形影不离,直到现在双双都成为大人模样。
可巽风从未想过,日日都来烦自己的人,也会丢下自己离开。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轻而易举离自己远去。
他就像一个任何人都可以丢弃的玩具,当自己满心欢喜接受着他们给予的一点温暖时,他们却极为残忍抛下自己。
昏暗的大殿中央,巽风半跪在地上任由幽蓝玄袍垂落,发抖的手掌捂住眼睛,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下来,沾染了衣襟。
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把指甲掐进肉里,可皮肉的疼痛丝毫不能缓解心口的抽痛。
幼时巽风一哭,父尊就责骂他不像月族的战士,自此他从不敢哭,没有人安慰就罢了,得来的还只有责备。
瞧着里袖上被泪水打湿了的白色小海棠花,巽风有些赌气般想扯下绣花。
这两年来他都快把翻遍整个三界了,可都没有找到海棠。
就像君泽说的,她那般高强的仙家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可她就是不来找自己,巽风气她的不辞而别,气她连封信都不回。
可见到绣花有些褶皱,他又慌得连忙抚平,清容那小性子要是见衣服坏了,又得好几日不理自己。
但巽风也在隐隐害怕,海棠淹声灭迹般的消失,会不会也不回来了。
父尊、兄尊、纳罗婆婆、君泽......所有人都只是在他生命里短暂的出现。
如果海棠也不在了,那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马甲超多的海棠仙君哎嘿!想不到吧,我在忘川河底泡着呢(ಥ﹏ಥ)
路过的作者·七语没了,巽风的回忆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