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独孤月备考工程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他很少见到马蓝星。

嗯，“很少”只是他心目中的“很少”。

指挥部的员工常常看见某个维修工边低着头看书边踱步慢悠悠地从隔壁维修部踱过来再不经意地抬头望一望某指挥长办公室的方向再慢慢踱步回去。

然后他们便在心里数“一，二，三，四，五…三十。”

于是又看见某维修工慢慢地走回来，一本书在手里颠啊颠也不知道能看清吗。

若是指挥长碰巧在办公室外，那么必定他一来就会向他的方向望过去。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道士开光。为了每天和魏辣思腻歪因为解说独孤月而立了大功破天荒地留下来当了个保洁的葫芦丝捏着自己的葫芦丝说道。

 因为地球蒙尘那会儿所有机器基本报废，如今都需要重新设计修建，自然也就落在了工程部的头上，这也是工程部招人的主要原因。相比之下维修部就清闲多了，于是独孤月在工作之余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备考——和想马蓝星。

职工宿舍条件不错，毕竟是UNMS的职工宿舍，地段便利水电齐全，他住的是最好的单人间，有五十多平方米，类似于单身公寓的装修，便也省去了早晚争夺浴室的纷争。

独孤月很自然地接过了朱皮特的活，当了指挥长的专属茶水工。朱皮特煞有其事地教他泡茶的技巧和马蓝星习惯的水温，导致独孤月第一次给马蓝星送水就被她哑着嗓子喊滚。

秉着实践出真知的道理，经过独孤月在午休时间反复烧水亲身试水温的一番折腾，被烫的几次哭爹喊娘嗓子哑一下午扁桃体差点烫掉内脏差点烧开报废了两个烧水壶后，独孤月终于揣摩出了调整水温的最佳时间。

送水时间是每天上午九点和十一点以及下午两点和五点。刚开始还恭恭敬敬地敲门 等着指挥长的一声“进”，后来便象征性地用指节碰碰门便走进去，直接推推案上的文件把水杯放下，再掐准了时间回来拿。

马蓝星一般都是头也不抬的说声谢谢。

马蓝星的桌子一般都是很整洁的，但有时太忙也没空收拾。独孤月便自觉地帮她收拾——会直接摊在桌上的也不会有多机密。将文件分好类摞好，再把桌子擦得可以当镜子照。

做这些时两人都是沉默的，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偶尔抬起疲惫的双眼望望四周，目光无意落在对方身上便会淡淡说一句辛苦。

这是指挥长会埋着头说“没你辛苦。”备着考还要给我当保洁和茶水工。

这时独孤月会抬起头乐呵呵地说“指挥长最辛苦，赏个脸去吃午饭？”

午饭时的话题大多是有关工作的，有时也会谈谈养猫和爱好。马蓝星这才发现孤僻与颓废，幽默与贫嘴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诠释得这么彻彻底底。

或者说，孤僻只是孤独为他郁结的病恙，颓废是绝望为他编织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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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蓝星不接受独孤月独行月球那段时间的满腔爱意，的确是因为害怕。

十一年前拿着那份简历说的那句不错，不知是因为他的学历还是他的能力，或是那张还未经岁月雕琢的璞玉一般的脸，青涩，干净，如同那时同样年轻却已担起大任的她。

在月球的那八年，她常能看见小心翼翼的他试图进入她的视线，却又因为她的一个眼神或身边有人而重新建起封闭的堡垒，擦掉向她走来的足迹。

站在生死存亡的岔路口上，身为领导人的她没有时间去像少女那般娇羞地湎于思考如何拒绝或是对待。每次她对垂着尾巴失落地离开的大狗狗充满怜意时，她都对自己说“回地球再说，回地球再说。”

然而死神的长袍化作π的阴影覆了上来，两个人的命运从此改变。

没联系上独孤月那段时间，马蓝星的心绪是烦躁且阴郁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想那个强力跳动的鲜活心脏在那个银灰色的空间趋于灭亡。

于是她亲手为他造就“全世界为一个人而点灯”，与他希望下班回家有人为他留灯的愿景相重叠。

蔚蓝星球反射了独孤月照来的光，驱散了独自拥有月球的那个人身上死亡的尘烟。

点亮地球那一晚马蓝星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叶小舟在银河的风浪里颠啊颠，越过屹立的礁石，慢慢漂向茫茫的对岸。

第一次真正的怦然心动，是他不顾一切调转车头回去救袋鼠的那一刻。

她没有想其他的，只是觉得心跳漏跳了一拍，如同一脚踩空，四肢骸骨分着次序跌入深不见底的银河。

联系上独孤月后，有时夜间他们会隔着屏幕聊聊天，她斜倚在桌上，将头发散下来，认真地听他讲他的暗恋经历，听他念没让他撤离的那封情书，听他喊她的名字。

“马蓝星。”

也是在那段时间，马蓝星发现独孤月是眼里同时盛了水与火的人。水是静谧而深沉，火是热烈而疯狂。每次与他对视，他眼里的水与火便同时袭来，让她眼中的冰遭受猛烈的戕害，几近融化。

她不敢回应他的感情，即便他知道自己是他最大的念想，是他执意回家的唯一理由。

她怕什么呢？她可是马蓝星啊。

是怕给了承诺最后落空？是怕38万公里的阻挠？还是说怕自己给独孤月的称不上爱。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回报独孤月以能归于十年生死，化蝶双飞，魂归观园一类的爱情，独孤月需要的绝不是愧疚，同情，歉意，这绝不是他回家的理由。

于是她说，晚安。没心没肺的独孤月也回了，晚安。

π＋来了。

她的月亮与小行星相撞，顷刻湮灭整个宇宙被灼得煞白，如同他折在月盾基地里的纸花，如同初见时的天空。

超新星爆炸后有两种结局，成为一颗新的中子星，或是成为自我封闭的黑洞，不接纳任何物质。

而他两种皆不。

本以为50亿年后一切都回到尘土才能相见，而他却在冷却后扭曲结果再次向她奔来。

幸好宇宙很大，日子很多，余生很长，只要独孤月在她身边，她就有时间，慢慢去想。

如果说孤僻是孤独为他郁结的病恙，颓废是绝望为他编织的阴云，她便是无意中闯入他内核的明星，明晰了他本该有的颜色，甚至是一颗比她还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