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说白书温作贱自己,偏选了正月十五出嫁,嫁的是年近古稀的老王爷,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腌臜货,早就惦记白书温美貌,没了季沉音更是大胆。
“姐姐”柳昔依强撑着笑,为白书温上妆:“可以不嫁吗?”
“风尘女子,往往身不由己”。白书温轻轻答道。
柳昔依的笑终于撑不住了,大滴泪珠滚落,擦都擦不去;“姐姐,你走了我就没有家了……”
“这些年谢谢你了,我为你攒够了赎身的钱,托宋途遥好生照看你,我走后,你自由了。”说着起身下楼,柳昔依追之不及,看着决别的背影坐上花轿。
下雨了啊,烟雨朦胧,雨珠至屋檐滑落,可这才正月,是春雨吗?风尘风尘,起于风,落于尘,散于世。
等柳昔依的呼喊声渐渐消失,白书温才攥紧
了罗裙,泪止不住的掉,纵使再奇的女子,也挣脱不掉封建的桎梏。
再忆那年繁华街,佳人回眸,腼腆少年说要三书六聘,娶她为妻,烟火在他们身后绽开。
再忆那年醉花楼,少年气恼,拿着一串糖葫芦,说这柳夜叉太不像话,又傻笑起来。
忽的,柳昔依那只白兔钻出来,到了她脚旁,她苦涩一笑,抓住了“宝宝。”紧紧抱住,低头间,两顶轿子擦肩而过。
错过了,醉花楼花魁和丞相二公子。
柳昔依要走了,六娘红着眼眶送到门口,又忍不住说:“柳姑娘,再留留吧”。”
“不必了,六娘保重”。柳昔依忍着不抬头。
“不和姐妹再见吗?”六娘不死心。
“又不会再相见了。”柳昔依叹息道。
“等一下……”六娘拿出一个篮子,里面一堆碎银还有各种首饰;“姑娘们筹的,你为大家做过那么多事,都舍不得你。”
柳昔依刚要推托,小桃和烟云在楼上招手:“夜叉,拿着吧,姐妹一场,好歹有个念想,我们多接几个客就好了。”
醉花楼赎身姑娘中,柳昔依是独一个带着钱财走的。
说不舍是假的,所有青楼中,唯独醉花楼的老
鸨最善,姑娘最情深意重。
柳昔依终是没有等到宋途遥。
转眼五年光阴一晃而过,江南多了个奇女子,会吟诗作画,一袭红衣,一壶温酒,在船上看月亮,晚了就回到小院里,含着一串糖葫芦沉沉睡去。
柳昔依怎么也没有想到,来的会是季沉音。
几年不见,脸上显而易见的苍老,她泡了壶茶,倒在了白瓷杯里。
一片雾气中,他说他去了边关,一个瘸子不能做什么,但自己哥哥在那儿,末了又道,此生泪洒江南,不敢再看江南,柳昔依听到了姗姗来迟的真相,可为时已晚。
柳昔依抱着黑兔“贝贝”,递给了季沉音,他讶然,她说姐姐也有一只,是我养大的,现在送给你们了。
季沉音又哭了,像几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的二公子一样,泪砸落在兔毛上,娶不到书温,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柳昔依说:“其实我们都吃过你们的喜糖。”
“我知道,你还打了我一顿,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