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常常在寂寞夜空里躺下,秋秋儿每每谈起薄情爹爹痴情娘,总是叹息,眼眶一红说,要是不生在权臣家就好了,哪来这么多凉薄无情,是与非。蕙蕙和灼华一边骂宰相真不是人,一边又使劲夸她的诗词,然后又扯得老远,说蕙蕙做的鱼,灼华缝的华裳,最后又一句:“赶明而送你,可好啦”。说着说着这俩人就都睡着了,秋秋儿一个从未干过粗活的新王妃,在大冬天单薄着衣裳将俩个睡得死沉的人抱回房间,掖好被子,又赶回自己的渡段,折腾得感染了点风寒,灼华好似要经历生离死别似的拉着她的手哭,蕙蕙恨不得一头栽死在厨房,病好之后,秋秋儿又可以画画了。
秋秋儿说灼华.妖艳如三月桃花,艳却不俗,提笔为她绘了一幅“花下弄桃花”,其实就是灼华一不小心在桃树下睡着的懒相,灼华不怒反笑,抱着秋秋儿乐开了怀。
灼华说秋秋儿一个人睡着多冷啊,蕙蕙和自己每次都是暖暖和和的,秋秋儿黑着脸过了一夜,第二日醒来蕙蕙和灼华都被踢到了榻下,秋秋儿一个人睡得正香.
秋秋儿,真真是嘴硬心软。
除夕夜,三人靠在一起,听秋秋儿念话本子,边念边脸红,嗔怪地瞪两人一眼,窗外却响起了喊杀声,城门破了。灼华怎么也没想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要的是天下。
蕙蕙抱着灼华,灼华又紧紧抓着秋秋儿的手,眼泪落满秋秋儿的衣裳,一片血与泪的红光中,灼华仿佛是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在富丽堂皇的皇宫,天下为柳玉郎所得,先皇是个好皇帝,可对他的心计自愧不如,不甘屈辱.自行了断,蕙蕙守在床边,打着小盹儿,灼华轻唤一声,她激动地说,皇士前天刚来过,灼华打断了她的话,环顾四周,唯独少了秋秋儿,蕙蕙静默不语。
灼华磕磕绊绊地到了天牢,曾经的京师才女如今的罪臣之女勉强抬起头,对着花颜失措的灼华一笑,嘴角溢满鲜血,她说;“华华儿,过来陪我说说话。”灼华立刻就听出了其中之意,什么秋秋儿华华儿,这步田地还有心说笑,她走了过去,一步三行泪,
起初,秋秋儿只字不提,“过了近一个时辰.,她才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在薛府暗无天地的日子,又说起自己的郎君新婚之夜不入洞房之事,末了,她道:“华华儿,真的很谢谢你。”她说别去了,求不了情,前朝罪臣之女,不能留。
鸠酒端了过来,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仿佛丢弃了虚伪的面具,露出了一生委屈,一饮而尽,灼华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灼华,来生我们还是姐妹”。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活着时在相府受欺压,夫君看不起,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安稳日子,却又被扣上了罪臣之女的帽子,尸首被拖到了茫茫雪地里,风冰冷得刺骨,那染了血的白衣仿佛能看到初遇时,那高洁傲岸的新王妃,因新婚未圆房,独自垂泪,灼华误闯院子时铿锵有力讲规矩的样子,那因喊她秋秋儿而一板一眼训人时的样子,那是繁华街上,执卷而读的,京城第一才女啊,怎么就毒酒一杯,结束了短暂而凄苦的一生呢?美人黄土,名士青山,上天怎么一点黄土也不给你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