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泗旭斜靠在巷口墙边,手上摆弄着“顺来”的“聒噪耍货”,视线频频往身旁的人儿身上移,张真源没空管他,透过白纱费力地观察着医馆门口的人。
陈泗旭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把玩着波浪鼓,视线再次移回手中玩具上后,思绪开始飘远。
十三年前。
上元佳节,京城大街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包裹着人流久久回荡在京城半空。毫不起眼的小巷中,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瑟缩在墙边抱紧自己,时不时摊开苍白的小手哈气取暖。巷中清冷与巷外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孩就正对着巷口,灰黑的粗布衣裳和冻得发白的脸蛋与身后红棕色墙壁格格不入。小孩的身体被包裹在头顶的夜色里,
明明光就在那里,可它就是不过来,不过来暖暖他。
他恨光。
“呜哇——”
一声稚嫩又透着惊恐的哭喊就那样突兀又似乎恰到好处地冲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抬眼循声望去,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出现在巷口,扭头看见他以后眼含泪水忙不迭地向他奔来。
就男孩衣着来看,应是个殷实人家的孩子。男孩泪汪汪地跑向他的时候,他看着男孩的眼睛,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他不是没想过融进那一城的光,但生活在光中的人把他赶出来了。
但现在,光好像过来了。
下意识地,他一骨碌坐起来,男孩就那样奔进了他怀里。他情不自禁地拍拍浑身打颤的男孩的头,随即将视线投向巷口。
是一条体型较大的狗,因背光而立,它的轮廓格外清晰 。
他环着怀中男孩的手收紧了几分,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团暗影。
狗没有上前了。但也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那里,像一面冷硬的高墙。
他不是很畏惧这种猛禽。他习惯了。
他依旧死死盯着那条狗,右手向身侧摸索——那儿有他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尖锐石子。
影子动了。
他迅速抓了一把石子反手向那蠢蠢欲动的“高墙”扔去。
“嗷呜——”狗惨叫一声,扭头跑出了巷口。
他松了口气。幸好,打中了狗的眼睛。
如果不能命中,他还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感觉到怀中的男孩动了动,他低下头。
男孩的外袍已经跑脱了一半,从男孩仰起的脸上,他看见了一双似乎星星发亮的眸子,像细碎的光。
男孩环顾自周,见狗不见踪影,舒了口气,又转过脸来细细端详面前呆呆看着自己的他。
与男孩的目光相撞后,他才骤然回神,眨了眨眼睛,视线移向别处,开始莫名不安起来。
他那么漂亮,那么干净,在破破烂烂的自己的怀里缩了半天,身上脏了,会讨厌自己吧?
出乎他的意料,男孩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暖暖的拥抱。
“多谢你啦。”稚嫩的童声伴随着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耳朵。他瞪大了双眼,一时手足无措。
“你穿得好少诶,”男孩放开他以后,微微皱眉道,“我把袍子借给你吧。”
“不。”他下意识地答道,向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哎呀没事的。你穿这么少会很冷的。来,我帮你披上。”男孩把袍子脱下披到他身上,抚了抚领口处软软的鹅毛,低头轻轻地,仔细地系好一个可爱的结。
“好啦!”男孩满意地扯扯那个结,笑着看向他的脸。
他内心很乱,也很暖。“谢,谢谢。”
“哎,小意思。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男孩笑得很灿烂,连光都慢慢地向他靠近。
他望着男孩眼中若隐若现的光亮,嘴巴微张,斟酌着措辞,想问一下男孩的姓名。可他没念过书,不好开口。
“我姓张,名真源,家住西街。你叫什么名字?”幸运的是,男孩主动报上了姓名。
“我……”他迟疑了。
他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