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话

　　高杨瞪得梁朋杰不舒服，那眼神，就好像要把他身上烧个窟窿出来。梁朋杰在盗墓团里豪橫惯了，也不是吃素的，索性瞪回去，张开了气场回敬。

　　张超夹在两人中间，却并无为难之态。他纵横商场好些年，这样的场面见多了，游刃有余。

　　有梁朋杰在场，代玮的事不好说。况且高杨也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谁有了此生的意中人，还管上辈子的事儿啊？尤其张超那张冷峻的脸，一看就是薄情的人。

　　啐，真是不知道代代前世何以看上他的！

　　“是这样，小张总，”小儿女的事情姑且搁置，高杨放开咬得直响的牙，扯出一个标准笑容，“之前说过的那件玉器，还是非请您给看一看不可。”

　　“行。”张超痛快答应，带着梁朋杰随高杨上楼，去看纸年灯。代玮见他们回来，赶忙从楼梯边跑开，慌慌张张踏出了客栈的门。

　　太阳一晒下来，烧得代玮脚发软，他这才冷静下来一点，调节气息，把自己的灵识稳住，免得泄露了鬼气，给自己和高杨找麻烦。

　　手机响，是仝卓发的微信红包。他隔三差五就给代玮发这样的红包，有时是五块二，有时是十三块一毛四。别看都是小钱，时日长了，可也是一大笔款。

　　代玮看了眼锁屏，没理，又把手机放进衣袋。大夏天的，街上人都穿短袖了，只有代玮还穿着春天的长袖风衣，跟他们格格不入。

　　以前，高杨跟代玮说，“我手机锁屏是阿黄，阿黄的是我，卓儿的是你，按这规律，你的也应该换成卓儿。”说着，就拿了代玮的手机，熟练地解锁，从黄子弘凡的朋友圈里下了一堆仝卓的照片，又挑了一张合适的，设为锁屏兼壁纸。代玮当时并不愿意，但一直没找到更适合的图片，于是仝卓干净明媚的笑靥就一直待在了代玮的手机桌面。

　　高杨从锦匣里取了纸年出来，给张超看，张超仔细观察了半天，敲敲弹弹，还是无甚收获。

　　“不妨这样儿吧，小高总今天先让我回去，查一查资料，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跟这宝物相关联的线索。若有，不才一定第一时间汇报；倘或实在是没有呢，也给您个信儿，您再另请高明。您看成么？”

　　“小张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左右我跟代代这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高杨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生硬地提了一嘴代玮。

　　张超给纸年拍了一组照片，揽上梁朋杰，凑合到他耳边去，小声絮语，“陪我。”梁朋杰闪开，避免张超挨他太近，但配合地随着张超走了。

　　“狗男男！”高杨看着张超他们两个走远，忿忿地捶了一下桌子，木头凹下去一块，凿痕上还结起了一层冰花。

　　捶完桌子，急慌慌地化了原形，变成一片雪花，出去找代代。他一个鬼，失魂落魄地在外面逗留，实在是太过危险。

　　到了张超家，梁朋杰照旧给张超的姥姥请过了安，再跟张超一起走进书房。跟着他们进去的，是张超养的猫。

　　上次，张超跟梁朋杰约定了养猫的事，梁朋杰贿赂了猫，要它不让张超赢，可张超第二天竟在他和梁朋杰要去的那条街附近撒了满地的猫薄荷，不仅昨天看见的那只三花猫来了，整段街区的流浪猫全都来了，围着张超和梁朋杰撒欢打滚。

　　通灵的人大多喜欢猫，像周深，就养着百十只各色各样的猫，高天鹤从前住大院儿时，也成天抱着一“雪里拖枪”撸个没完。

　　梁朋杰也喜欢猫，没抵住诱惑，跟着张超，把那只三花抱回了家。猫在梁朋杰手里乖得出奇，可能是因为它能听懂梁朋杰说话。

　　有了共同养的猫，两个人之间就又多了一重牵绊。梁朋杰一面因着对张超的感情暗自雀跃，一面也为自己的天煞体质深深隐忧。

　　张超的藏书极丰，多是鉴宝相关，也有一壁世界名著。早前梁朋杰就跟张超说起过，“鹤儿肯定喜欢你这间屋。”

　　当时，张超还和他贫呢，“哎，巧了，我也认识一个鹤儿，他也爱看书，咱俩认识的别是一个人吧？”

　　那时梁朋杰根本没把张超的话放在心上——谁能想到这家在东北的高天鹤，在湖南还能有熟人呢？

　　翻书翻到头昏眼花，晚饭都没吃。半夜十二点，姥姥给两个孩子做了夜宵，清蒸大鲤鱼，吃完，继续看书。

　　梁朋杰披着张超的高仿真狐狸皮外套，困怏怏的眼皮直往下掉，耳里听着姥姥唠叨：“非今晚看吗？没明天了吗？小月，咱们不陪他熬这个了，去睡觉吧！”

　　梁朋杰深以为姥姥说得对，可又不忍心把张超一个人扔在这儿，只得继续努力，打起精神撑着。再看张超，手里飞快翻过一本一本的书，看过的，整整齐齐码好，没看的，按计划好的先后顺序摆在桌面，井然有序。

　　张超专注地看着书，而且态度不急不躁，让梁朋杰不由叹服。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作狂啊！见识到了。梁朋杰想着，一脑袋扎进书里睡了过去。

　　二十五分钟后，梁朋杰一个激灵醒过来，哆嗦着拉紧身上的皮外套。他揉着眼睛翻了一页书往下看，没想到，这一页刚好就是纸年灯的彩色大插图。

　　“超，有了有了！”梁朋杰赶紧把张超唤过来，把书往他手里一交，功成身退。

　　书上对纸年的介绍，多少有些语焉不详，比如，使用方法里说“使其生如叶，开如花，结如果”、“剥取如果，混丹砂食之”等等，张超就完全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梁朋杰只好晃晃脑袋，又来陪着张超看。

　　“如果，色漆黑，状如杨絮，性至寒。”梁朋杰瞧见这一句，突然如有所悟，“超，这灯是玉的，是吗？”

　　“对呀，上等的白荇皂玉。”

　　“那我知道怎么让它结果了。”梁朋杰轻轻地说。

　　“你知道？”

　　“嗯。”

　　张超惊呆了，没想到自家小宝贝还有这知识储备。方才，纸年的信息就是他找到的，现在，连如果怎么结，他都有谱，真乃是人间珍宝。

　　“这皂玉之所以叫皂玉，就是因为它有这样的属性：遇着阴寒气，芯子里会结出黑色的丝絮。不过要说这个登西能吃，我也是闻所未闻……”梁朋杰难掩嫌弃。

　　“阴寒气？这又要上哪儿找去？”

　　“找什么呀？现成的哦～”梁朋杰站起来，在张超面前转一圈儿。

　　“别的资源没有，但要说什么阴气、寒气、晦气、鬼气、煞气，我们天鹤盗墓团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次一天，张超又去见了高杨，把纸年花灯要过来，给了梁朋杰。他送梁朋杰回他们客房，代玮扒着自己屋的门框，哀戚戚看着他们，好像就快要把门框扒出手爪印来。

　　超朋进门时，高天鹤正跟蔡程昱翻花绳玩儿，随口跟张超说：“超鹅，你来得正好，我们这一二天的，就准备走了，回趟东北，跟你告一别。”

　　“怎么，这就急着走啊？”张超不乐意了，盗墓团走了，他的小月亮可怎么留住呀！

　　“我说，要不你们先走，把月月给我留下？”张超努力试探。

　　“你想瞎了心了。”高天鹤冷漠回绝。

　　“鹤儿，我暂时还不能走。”梁朋杰抱着白布包裹住的莲花灯。

　　“咋啦，宝儿？”

　　“我在这里，接了一桩活。”

　　“嗯？？”

　　包括张超在内的五双眼睛全都聚焦过来。

　　梁朋杰把那白布一掀，“搞定这玉灯，超就把天鹤家充公了的那座宅子买下来，送给咱们当工作室。”

　　张超被梁朋杰按头给高天鹤买房，然而只能强颜欢笑，“嗯，对。”蔡程昱看着他脸色的精彩变换，笑到咯咯儿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