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琵最终还是没和秦翊走,而是投靠了南疆剩余的两千多兵力。
琵琶将下,一曲可胜千百,这两千败了三万,又有何难?只是秦翊怎么也想不明白,怀里的佳人怎么就转投敌营,怎么就昼夕间便判若两人?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沙场上,南琵素白的舞衣翻飞,柳眉玲珑眼低重, 白智胜雪的脸颊下生着荆棘般可怖的意痕暗纹,神色清冷。她静静问:“秦翊, 你是降,还是不降?”
秦娟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涌出悲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两个字:“南琵 ……”
他是亲身体会过琵琶将的威力的,生死一线,他却只中说了这么两个字。
见他不语,南琵尾指已抚上琵琶,轻轻勾起一个音。霎时,风云变色,斗转星移。
狂风怒号着黄沙,大漠孤烟笼罩,千军万马,金戈铁戟,在琵琶将下,化为云烟。
刹那间,秦翊只觉全身翻滚的血液几近干涸,骨肉剥离之痛、千蚊噬心之涩,不由分说地涌上他每一对肌肤。这或许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痛不欲生。
可是,他还在挣扎着欲加之痛。
秦翊的金戈铁马已溃不成军,再无生机。可他仍拼着最后的气力,长剑撑身,艰难地拖着身子走到南琵身前。乱石嶙岣上,秦翊一路而来的血痕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也使南琵奏琵琶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几下。
“罚我,军法家法都行……”音落,他高大的身躯再经不住琵琶将的铿锵,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几乎同时,那本至高潮的琵琶将戛然而止。
五弦琵琶弦弦尽断,南琵面上尽是泪痕,那荆棘般可怖的疤痕暗纹也黯然中消逝。
她俯下身,不受控制地哭了,温热的泪砸在秦翊冰冷的身体上。
南琵忘不了方才那一瞬,天地荒凉,风起云涌,遍地是森森白骨,万籁无声。可他却强撑着向自己走来,所经之处是惊心动魄的血痕。
而后,他惜字如金地告诉她,若他做错了什么,她可随意罚他,军法惩处,家法相对管可。在她毁了他的锦绣前程,在她伤了他的千军万马,在她险些夺他性命之后,他怎么可以还这般纵容她。
他,怎么可以?
风静云止在旦夕,秦兵败如山倒。
那之后,他归京领罪,赋闲在家,再没见过南琵。只量听说,后来萧北漠派了一百骑兵,轻而易单地夺下了他三万军士攻不下的南疆。
后来,那一百骑兵南征北战,战无不胜。
将军府,月光清冷。
秦翊看着血色嫁衣的南琵,再遏制不住冲动,奔上去想拥住这个错失已久的佳人。
可是佳人似乎不解风情,举起御赐宝剑相向。
吞吐着银光的剑就这么穿肤透骨,生生刺穿了秦翊的肩胛。
他没有躲,甚至连额头都没皱一下, 顺着剑刃而入,不在意它又刺深了几分,仍旧若无其事般拥住了着血色嫁衣的南琵。
南琵微微一愣,面纱下的朱唇微微颤抖:“为什么,要接第二道圣旨?”
她冷冷地质问,血痕未干的十指隔着衣料勾过秦翊的背脊。
“南琵?”秦翊不解地望着她,却见她面色苍白,忽而就那么昏厥在他怀中。
不争气的面沙顾势滑落,秦翊又一次见到她的肤白胜雪,气若魅兰,只是这一次,那面上狰狞可怖的疤痕暗纹却不见了。
她这样美,美得像极了响琴。
疑惑一旦生出, 便会在心中某个角落扎根,可秦翊还是安置好了南琵,急急宣了御医。这大抵是,关乎南琵的事,他总缺不了怜香香惜玉的情怀吧。
御医一番诊视倒是无碍,只是临行前忍不住多絮叨了几句。
他说。秦翊的伤口与送亲队伍遇刺而亡的人伤口一相一样,应是同被一种利器所伤。而南琵姑娘用力过度,心力交性,休息儿日便无大碍,昏厥只是蛮力勒出的伤口,怕是要悉心原料几番。
同一种利器?十指血痕?
秦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响琴。
想到那日她在他接旨那日奏的琵琶曲,曲调苍凉,暗藏杀机。他记得,当时她弹琵弹的十指滴血而不止。他还记得,南琵穿着血色嫁衣而来,用御赐的宝剑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