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等小兰花回到府上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她了。特别是东方青苍,他那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怒意,小兰花见此决定先发制人,“我让结黎转达的是上右边的船,我也不知道萧润怎么会上了左边的船,这可跟我没有关系。”
结黎看见小兰花这就把锅推到了她身上,也赶紧举手发誓,“我保证,我告诉长枫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他,一定要让萧润上右边的船,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上了左边的那艘船。”
待几人一番讨论以后,便认定是长枫在转达的时候,说错了。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谁的错也没有意义,如何让萧润和谢惋卿看上对方,这才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
因为上次的提议失败了,结黎也不敢再轻易给出建议,而小兰花本就不愿撮合他俩,也是消极怠工,东方青苍呢,空有一腔牵红线的热情,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于是只有觞阙,顶着三个人热烈的视线,弱弱地开口说道,“不如…尊上和兰花娘子把谢惋卿与萧润约出来一起去踏青,骑马同游,共赏春景,不是最能生情?”
东方青苍一道眼风甩过去,“你觉得本座像是会骑马的样子?”觞阙默然,他怎么忘了,尊上哪里需要骑马,他顶多…骑龙。
但是结黎却认为觞阙的这个提议还不错,“踏青嘛,又不一定非要骑马,可以让他们出去放放纸鸢啊,去河里捉鱼啊,我觉得这个方法挺好!”
因为四个人里,两个人同意,小兰花弃票,所以他们最后还是敲定了出门踏青这个方法。鉴于上次惨败的经验,他们决定这次不再单独让萧润和谢惋卿碰面了,就打着几个人同游的说辞,到时候再暗中撮合他俩。商议完这件头等大事以后,东方青苍和觞阙便离开了,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兰花和结黎。
小兰花看见结黎那一脸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结黎就开口了,“怎么样啊,小兰花?今天和萧润出去约会,玩得愉快吗?哈哈哈,我都说了你俩有缘,你俩是真的有缘啊!这样居然都能阴差阳错的凑到一起,不过嘛,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结黎说到这儿,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勾了勾唇轻声问道,“长珩仙君和萧润,你更喜欢谁?啧啧啧,虽说都是同一个人吧,但他们俩的性格差得也太多了,一个清冷如玉,一个热情似火,可真是难选啊。”
听到结黎的问题,小兰花一怔,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心里,长珩和萧润,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可当她顺着结黎的话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她其实很难给出答案。
结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听小兰花的回答,她本就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就在结黎以为小兰花不会回答的时候,小兰花却轻声答道,“长珩和萧润,很难说我更喜欢谁,因为他们在我心里,就是同一个人。长珩仙君,清隽温润,淡雅如晨雾,他就像天上悬挂的明月一般,高不可攀,可他待我却偏偏与待旁人不一样,给了我最明显的偏爱。萧润,纯真善良,热情如烈火,他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温暖却并不灼热。即使他们性格大不相同,我也从未把他们当成分离的两个人。我只知道,不管是长珩,还是如今的萧润,不管他有没有与我的记忆,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不是吗?所以不论他换成什么身份,我也都会像从前一样爱他。”
如果说长珩对她的爱是克制,是默默守护,是无数次想要靠近却只能独自承受痛苦,那萧润对她的爱就是炽热,是毫无保留,是无数次被推开仍会靠上来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就连东方青苍,不也拿他无可奈何吗?
三月初三,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气温回升,明晃晃的太阳暗示着初夏即将来临,处处都绽放着饱满的生机。蔷薇早就乘风爬满了巷边的墙头,偶尔又攀上院落的门庭,枝枝缠绕格外繁盛,忽而一阵风吹过,送来缕缕清香,让人不免沉醉其中。这一天,也正是他们约好出去踏青的日子。
小兰花刚出门,就看见府外停着一辆马车,以及…马车旁边站着的萧润。萧润准备的马车,和他这个人一样浮夸,车身表面镶满了金、银以及各种宝石做成的装饰,连车框上都雕刻着极为精致的兰花。
瞧见小兰花出来以后,萧润笑吟吟地走了过去,“兰花娘子,这是我为你和结黎姑娘准备的马车,一会儿你们就乘马车过去,我骑马跟在你们旁边,马车内有我准备的吃食,你们可以吃点东西,到了我再叫你们。”
“好。”小兰花淡淡地回道,她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内心却满是雀跃与欢喜,这还是她来了云梦泽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去游玩。
马车徐徐驶过街巷,她听见街道旁小贩的吆喝声,车轮在地面上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有姑娘的惊叹声?嗯?为什么会有姑娘的惊叹声?
小兰花忍不住好奇心,撩开了马车上的帘子,没有了纱幔的遮挡,她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萧润。萧润今日并未穿他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银白色广袖长袍,腰悬一块色泽饱满的玉佩,乌黑的头发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清风拂过,衣袂飘飘。他骑在白驹上,那光风霁月,淡然自若的模样,倒不像纨绔公子哥了,反而有了几分仙气。也正因如此,才引得周围女子频频侧目,颇有一番“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味道。“哼,真是招蜂引蝶。”小兰花不满地在心里骂道。
出了城门以后,周围的人声便渐渐小了起来,他们今日去的是鹿城十几里外的栖迟山,因为正巧是上巳节,出门踏青的人有很多,一路上都能看见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哥,以及坐在香车里的大家小姐。
直到小兰花在马车上小憩了一会儿,她才听到萧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兰花娘子,我们就要到了。”
闻言,小兰花忍不住趴在窗边撩起帘子向外张望。映入眼帘的,就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在春雨的滋润下,嫩绿的草叶爬满了漫长的山路,她陡然间明白了为何萧润今天不穿绿色,反而是换了一身银白色长袍,他要是真穿了一身绿,估计就要融进周边这些树丛里了。
到了山腰,小兰花和结黎便从马车上下来了,等她们下了马车以后,才发现原来东方青苍和谢惋卿他们,早就已经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待几人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以后,结黎便将准备好的油毡布铺在了草地上,又从马车里拿出了萧润给她们准备的糕点零嘴。因为今日天气非常好,来栖迟山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他们附近就有许多盛装的年轻姑娘正在放纸鸢,一阵阵笑声飘来像银铃般悦耳。小兰花羡慕地看着她们,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纸鸢过来,出来的时候因为太兴奋,压根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她不由得期待地看了一眼东方青苍,毕竟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是要带萧润和谢惋卿出来放风筝的,总不可能他也没准备吧?谁料到东方青苍还真的没有准备,他以为,这种东西,觞阙自然会准备好。几个人你以为我准备了,我以为你准备了,结果就是谁也没有带。
萧润看着小兰花眼巴巴地望着那群姑娘,突然像是变戏法似的,从马车上拿出了几个纸鸢。原来,他早已在知道要去踏青的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纸鸢,只是因为他将这纸鸢放在了马车的座椅下面,结黎才没看见。
萧润把几个纸鸢挨个分给了她们,然后又将里面最为精致的那个美人纸鸢递给了小兰花,悄悄在她耳边低语道,“兰花娘子,那几个纸鸢都是我让长枫扎的,只有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小兰花接过纸鸢,心中暗喜。可她随即又想到自己从前放纸鸢的时候,都有父亲在后面为她托着纸鸢,然而现在……想到她的父母,她的神色霎时黯淡了下来,连带着放纸鸢的喜悦也消散了许多。似是看出了她的神色有些低落,萧润走过来,伸手接过了纸鸢,轻声说,“你拿着线头在前面逆着风向跑,我举着纸鸢跟在你后面。”
小兰花点点头,手里拽着线头就往前面跑。因为山上风大,萧润一松手,那纸鸢就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往高处飞去,小兰花见此心里不由得一阵欢喜。
见纸鸢已然飞起来了,萧润也慢慢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一旁的桃花树下看着笑得一脸明媚的小兰花。山上的风猎猎作响,吹得他衣袂纷飞,平添了几许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小兰花回过头去看纸鸢的时候,正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另一边觞阙已经和结黎去放纸鸢了,只留下东方青苍和谢惋卿,谢惋卿拿着手里的纸鸢期待地看向东方青苍,眼里的意思太过明显。东方青苍却觉得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他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萧润,喊道,“萧兄,惋卿娘子不会放纸鸢,你快过来教一教她。”谢惋卿眼中的期待慢慢褪去,只留下一闪而过的失落。
萧润闻言转过身去看东方青苍和谢惋卿,却发现他俩居然还停在原地,他略带鄙夷的瞥了瞥东方青苍,随即朝着他俩走去。然而东方青苍想象的萧润和谢惋卿甜蜜放纸鸢的场景却并没有来,因为萧润走过去以后,直接就将谢惋卿手里的纸鸢放在了东方青苍手里,让谢惋卿拿着另一端的线轴,“东方兄,放纸鸢其实很简单的,你只需要跟在惋卿娘子身后,将这纸鸢举过头顶,等感受到风要将纸鸢吹起来的时候,再松开手,这样纸鸢就能飞上去了。”他说完还不忘拍了拍东方青苍的肩膀,冲着他挤眉弄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东方兄,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东方青苍眉心一跳,恨不得当场把这傻子给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