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拿衣服来!”伸伸懒腰,这草原水汽虽无那么充足,但满是草香,睡得香甜。
秋高气爽。
我叫秀儿给我将头发编成数细根麻花,盘起,插上凌景逸的银珠簪花,描了眉,抹了唇。披上那一袭绿色的长衣,蹬上一双白色长靴,裤脚拢进去,一拂衣袖,飘飘然然。
全然不似宫里。
“走!骑马去!”
到了地方,数十匹骏马已经等在那,毛发锃亮,油光水滑,鬃毛茂密,马蹬擦得干干净净,连缰绳都是新换上的。
马声嘶鸣,摩拳擦掌般抬起蹄子,走了几步。
“请娘娘挑马!”狼主对我喊道。
我转身看向凌晏,凌晏远远坐着,点了点头。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走向一匹脸上有一胎记似红色水滴的马,马鞍上还雕饰着精致花纹,十分贵气。它通人性般鼻孔里“呼呼”冒气,兴奋极了。
就你了!
我拽住缰绳,踩住马蹬,飞身一跃,稳稳一坐。
“这是公主的马,名红穗。”旁边一小厮说。
我用力一拽缰绳,红穗像收到感召般,前腿凌空腾起,伸长脖子,向着天空发出嘶鸣。
果真好马!
“驾!”
我掉头,红穗便向远处飞奔而去!
马蹄翻飞,卷起一地枯草,万丈黄土。
风“呼呼”地响在耳边,头发随风扬起,衣衫里面灌满了风,尽是自由。
“驾!驾!”我命令着红穗,只希望它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只是这草原无边无际,根本跑不到边,我还可以看见那皇幔之下的凌晏正襟危坐,也有其它人骑马奔向我,越来越近。
凌景逸也骑着一匹向我而来,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明亮,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这世上所有形容好男儿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驾!”
我手指攥紧缰绳,用力一拽,草屑飞起,红穗像不知疲累地满草场撒欢。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我正奇怪。红穗突然发起疯一般乱蹦乱跳!
“吁!”
它不理,只是十分痛苦一般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不受控制。
我俯下身子趴在马背,死死拉住缰绳,企图让它停下来,但毫无用处。
眼前一时黄一时蓝,一会儿草地,一会儿白云太阳,我头晕目眩,天地像颠倒过来。
凌景逸像看出了我骑马难下,大声喊“琼琼!”声音模糊在风里,听不太清楚,好似那年长廊里他模糊的脸。
牵扯缰绳太久,手掌生凉,骨节发白,脑袋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混沌,胃里翻山倒海。
罢了,随他吧。
恍惚间,背后一暖,腰间一紧,耳边是怒喝声,“红穗!停下!”手里缰绳也被夺了去,声音干脆清晰带着些微愠,倒让我也清醒了几分。
我睁眼一看,一张绝美的侧脸,皮肤白皙,嘴唇明艳,尤其是那一双狭长干净的眼睛,眼珠微蓝,睫毛颤颤,眼神含情脉脉却又刚强坚毅,这个时候整片草原就是她的天下,无人能敌。
是琪勒公主。
她一身红衣,朱翠叮当。
红穗看主人上马,终于冷静下来,像犯了错事一般,嘴里呜咽着。
“好马儿!”琪勒摸了摸红穗的鬃毛。
“红穗今日不知为何如此癫狂,惊吓了娘娘,实在罪该万死。”
她语言尊敬,语气却是冰冰凉凉,毫无诚意。
“无妨,谢公主搭救之恩。”刚从惊吓中缓过来,我倒也不介意,勉强一笑,点头称谢。
“吁—”凌景逸勒马停住,“娘娘可否受伤?”脸上满是担心。
“我没事,别担心。”我虽这么说着,惨白的脸色却暴露了所有。
好在有惊无险,三人无言,琪勒骑马带着我往回走。
刚刚湿透的衣衫,冷风一吹 ,凉飕飕的。
到了驻地。
琪勒扶我下马,自己纵身一跃,身姿矫健。
凌晏早已紧张地等候在那儿,向我小步跑来,“自清,你可伤着了?”
“无妨。公主骑术精湛,臣妾望尘莫及,贻笑大方,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凌晏看我无事,肩膀一垮,松了口气。
这时候狼主却突然跪下,“臣请圣上纳小女琪勒入宫为妃,侍奉皇上,诞黄嗣,助社稷。臣愿每年交粮饷数倍,供牛羊数万匹!”
所有人吃了一惊,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实在不合时宜。
连凌晏都眼神一顿。
我看向琪勒,她只是站在那,不发一言,神情淡漠地好似早已知晓。
但却与刚刚持缰策马的琪勒判若两人。
眼里没有了得意与傲气的她像是被夺了魂魄,毫无生机。
太阳敛了光芒。一阵风呼啸而过,枯草沙沙,卷起她那红色的衣衫,飘起,落下,在风里扯出老远。
而她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像一株随风摇曳的蒲苇,坚韧而又孤单,徒生一股悲凉之色。
半夜,我觉口渴,唤秀儿倒杯水,却脖子一凉,一把利刃抵在喉间,一闪而过的刀光,在这黑夜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