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总觉得柯谨最近不太对劲。
按理说，柯谨大病初愈正值憋久了话痨爆发的时期，前两天还拉着乔叽哩哇啦唠个没完，连乔这个唠叨精都盛情难却，不过乔还是一到柯谨睡觉的时间就拉着柯谨去卧室休息，虽然柯谨已经痊愈，他还是放不下柯谨的身体。
然而，柯谨已经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一星期了，也不能说是锁，吃饭的时候这货还是会出来溜上一圈。
“柯谨，拉雅夫人无罪释放了，要给你送锦旗呢。”
“柯谨，德卡马网络销售中心被严查，你最近小心点，我怕有人报复。”
“柯谨……”
终于，乔忍不住了，之前是不想被柯谨扣上干涉隐私权的帽子，但是现在，在柯谨“自闭”了十五天零三个小时后，为了柯谨的身心健康考虑，乔敲了敲柯谨的门。
一进门，乔就看见柯谨蹲在床边对着光脑……手舞足蹈？
“柯谨！”乔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柯谨，柯谨眨巴眨巴眼睛，表示非常无辜。
“我在学手语。”
“什么？”乔被柯谨的学习热情震撼到。
“本来想学会了给你个惊喜。”柯谨笑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学啊”乔拍拍胸脯，差点把自己呛到。
“你会睡着的。”
乔：“……”
乔深觉柯谨这个实话精一语中的，便不再听这个话题。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拉雅夫人的事提醒我了，这两年酒城的环境越来越差，很多聋人哑人都聚集在那里因为表达障碍得不到法律援助，乔，我想去酒城工作一段时间。”
乔看着柯谨的眼睛，觉得自己坠入了一汪清泉之中。
“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乔坚定地说。
“乔，你已经付出太多了，不需要再……”柯谨支支吾吾还没想好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便被乔揽入怀中。
“听着，柯谨，这不是什么单向的付出，而是爱人之间必经的一步，我从前有段时间很膨胀，一直以为你需要我，后来发现，其实一直都是我在需要你……”乔明白柯谨的心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顾和院长可以并肩作战，不过好在还可以互相鼓励，柯谨不希望乔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误了前程，殊不知自己就是乔最好的前程。
“现在的生活已经就是我曾经的理想，我等了好久好久才实现，不会再轻易分开了……”
柯谨听到这话鼻尖酸酸的，一直以来他都在回避过去那段经历，事实上，随着记忆慢慢恢复，他已经想起来不少，早安和果汁，午睡和毛毯……他不愿意面对狼狈的自己和乔憔悴的面容，不过现在想来，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好，他曾经坐在沙滩上，看着乔肆意地奔跑，院长和顾晏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一切安稳静好，岁月如初。
在乔三指冲天发毒誓的努力下，乔正式接管了家族在酒城一带的生意。
联盟在创立之前每个星球的聋人哑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手语，联盟成立后下发文件，各大星系的聋人哑人统一使用标准手语，然而缺乏监管的酒城是个例外。
酒城经济发展落后，那个年代很少有人接受标准手语的教育，更别提特殊人群。直到今天，绝大多数酒城聋人哑人仍在使用属于酒城的自然手语。
于是我们的柯大律师花了十五天零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把酒城自然手语学了个半熟。
“酒城的手语翻译大多是从其他星系派过去的，驴唇不对马嘴的翻译方式难免产生冤假错案。”柯谨合上光脑，乔扛着行李拖着柯谨登上了末班飞梭机。
“乔，东西沉吗，给我一件。”
“不沉不沉，小爷我精力充沛，哎哟，什么东西掉了……”
酒城的港口又小又旧，摇摇欲坠，仿佛经历过几轮爆破。
乔终于挺不过“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使用钞能力”拦了两个街边小混混拖行李，几人大包小裹地拦了辆去旅店的飞梭车。
换平时出门乔绝对拖运一大半，但这次不一样，两个人一起出去，想带的就多，想当年，柯谨生病时为了方便照顾他，乔恨不得把自家专机拴裤腰上，不过这次柯谨大病初愈想体验一把烟火气，这才“委屈”了乔大少爷。
不过乔乐在其中，在飞梭机上和邻座大爷唠了一道，没办法，柯谨正架着光脑学手语，他既不想扰了柯谨学习的兴致又不想“假惺惺”地跟着看视频打瞌睡被他嘲笑。
好在邻座大爷热情得很，短短一程，乔仿佛经历了大爷壮丽辉煌的一生。
柯谨刚到酒城就接了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根据联盟法律规定，盲人聋人或哑人在面临刑事案件起诉时如果在本人及其亲属没请律师的情况下律师协会应当委派一个律师进行法律援助，柯谨借这个机会接了这个案子。
犯罪嫌疑人在第一次被采取强制措施时就有权委托律师，会见时间将至，柯谨在旅馆简单洗漱一下，便提起光脑包拔腿往外走。
“看，这是什么？”乔晃晃手里的钥匙圈，眼神中闪烁着得意的神情。
“你租了飞梭车？”柯谨的眼睛瞪大了一圈，“沉睡”这么久，他都快忘了怎么开车了。
“你来，我在旁边兜风。”乔把柯谨推进驾驶仓，抹了一把头发，潇洒地说。
“我……可能会开得很慢。”
“放心，我家在酒城开了特殊通道，你迟到不了。”乔双手交叉放在额后，头靠着靠背，嘴里甚至还叼了一片树叶。
“当乱民成为土豪……果然是万恶的资本。”柯谨凑到乔耳边嘀咕了一句。
柯谨此人，也算是深得他们那位气人的院长深传，不过好在还算有点良心，非必要不气人，不过不气则已，一气惊人。
柯谨慢悠悠地沿着“土豪路”开到了看守所，抬手一看，时间正好。
犯罪嫌疑人名叫石莉，是个聋人，被指控的罪名是盗窃。
女孩随意地把头发挽在脑后，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女孩带着手铐，涨着红脸低着头坐在柯谨面前。
“你愿意把事实告诉我吗？”柯谨略显笨拙地打着手语。
女孩抬头瞟了一眼柯谨的手，就在一瞬间，原本灰暗的眼神有了光。
“我…没…偷……”女孩边打着手势嘴唇边随着开合发出颤抖奇怪的声音。
女孩的手铐叮当作响，她紧紧握住柯谨的手，脸涨得更加通红。
年轻的生命终于在穷途末路之路之时抓住了最后一缕余晖。
柯谨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如他所料，一切终将水落石出。
柯谨的庭审风格不像院长和顾晏喜欢一击致胜，即使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证据他也喜欢琢磨一番，围绕着证据关联性说出个四五六来，步步紧逼，他说这叫气势不够，努力来凑，一步步慢慢走，总会赢得陪审团的心。
“联盟派来的手语翻译用的是标准手语，在盗窃的解释上和酒城的自然手语刚好相反。”旅馆房间里，柯谨收拾好文件，接过了乔递过来的果汁。
“不过不能仅根据这一点脱罪吧，我记得你说过当事人证言不能代表全部。”乔晃晃自己的酒杯，“假模假样”地读着柯谨的辩护词。
“第一次的讯问录像显示石莉自始至终没有承认自己盗窃，其他的还要再看证据，刑辩最重要的是尊重真相，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这个真相。”柯谨平静地说。
“好，我陪你。”
“我也要喝。”柯谨趁乔不注意一把夺过乔的酒杯。
“哎，这可不行……”
……
夜色朦胧，两个青年坐在天台上，互相依偎在一起，这是他们的曾经，现在和未来，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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