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德卡马高级法院将要迎来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柯谨的病养得差不多了,许是窝在家里时间久了,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把长得长些的头发随意向后一拢,喝了杯热牛奶,向那人道了早安。
“柯谨……你今天起得好早。”乔揉揉眼睛,从前这个时间距柯谨醒来还有一小时的时间,乔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这会儿正困得发懵。
“再睡会儿吧,不急。”柯谨的声音很轻,有一种春风抚过的温柔。
“不……今天是你醒后第一次出庭,我必须去见证历史!”乔随意抓了两把金色头发,从床上弹起来。
“昨天从洗衣店取来的律衣袍放最前面的衣柜了。”乔打着哈欠说道。
许是乔的困意太明显,柯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杯子的手都跟着晃了两下。
“起床吧,牛奶给你热好了。”柯谨温和地丢下一句,转身走向衣柜。
打开衣柜,柯谨第一眼就锁定了那件黑色长袍,高级定制店里手工剪裁制作的律师袍,衣摆和袖口都绣着彰显低调稳重代表法律至高无上地位的花纹……
“好久不见,老朋友……”
……
德卡马高级法院的刑事审判庭内,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审判席之上,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一轮法庭辩论。
“法官大人,证据确凿,嫌疑人杜•拉雅完全符合联盟在刑法中规定的私自持有枪支!”检察官汤姆•杨一把把文件拍在拉雅夫人面前,拉雅夫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辩方律师,你可以发表意见。”年轻的法官森罗冲柯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发言。
“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审团的先生女士们,刑法虽然规定了非法持有枪支的构成要件,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要凭是否符合法条定罪,还要看嫌疑人的行为是否损害了社会或个人的权益。”
“辩方律师的意思难道是说非法持枪对社会秩序的破坏不是在损害联盟,在损害德卡马社会的利益?”汤姆•杨红着脸插了一句。
“现在是辩方的发言时间。”森罗向检方做了个“停”的手势,示意柯谨继续。
“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歉意。”柯谨面向陪审团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说道:“我方当事人拉雅夫人出身酒城而且年岁已高,对法律所知甚少,为谋生计在真人野战景区摆摊供人拍照,但是联盟只是对枪支做了形式上的规定,符合此发射形式,口径便可称之为枪,然而,拉雅夫人所持并不是大家常规理解的军方用枪,而是德卡马网络销售中心销售的仿真枪,由于没有对买家进行监管所以大家可以随意买到,网上的买主甚至都认为是小孩子的玩具。如果要凭此所有买家定罪绝对是一个大工程。”柯谨无意间向观众席瞄了一眼,竟撞见了泪流满面的……乔?
此时的乔正坐在听众席上为柯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感动不已,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座位上抽抽。
柯谨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这个二货的反应,转头继续说道:“其次,联盟定罪除了要看嫌疑人是否符合法条要求,最终决定在于是否能在责任上认定有罪,很明显,以当前的任何证据都无法证明拉雅夫人持枪上的主观故意,拉雅夫人的所做所为并没有对德卡马治安带来实质性的破坏。最后我想说的是法律入罪的基础,伦理是出罪的依据,如果一个行为能被社会伦理道德所容不应该构成犯罪,每一张判决背后,都是无数家庭的命运。”柯谨打手势示意法官发言完毕,一字一句,温柔而坚定。
拉雅夫人的案件择期宣判,但凭汤姆•杨的脸色来看,柯谨的赢面很大。
“柯律师!太棒了!”刑事审判庭门口,乔一把抱住柯谨的脖子,什么律政先锋偶像叽哩哇啦说了一堆,说着说着竟在柯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你知道吗,其实你醒来后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想哭,但是这次是法庭,你终于回来了,我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
柯谨低头看着乔,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半边眼睑,他把手轻轻放在乔的头上,眼角竟泛了红……
初春的风很柔,气候很暖,柯谨和乔并肩出来的那一刻,两只灰雀从他们脚边飞过。
“顾晏当选一级律师的同时期司法系统大换血,法官整个儿都年轻了一批,一切好像是从前的模样,又好像不是。”柯谨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灰雀飞向远方。
“搞这么沧桑干什么,你这么年轻还有实力,实现理想不算晚。”乔顺着柯谨的目光看去,突然觉得心痛,他知道,柯谨生病时一直盯着灰雀是因为和灰雀长相极像的牧丁鸟背后藏着的,是深藏多年的真相。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告诉自己的……
柯谨将手搭在乔的肩上,笑着说了句:“不是这样的,乔,我很高兴,这条路上始终有人前仆后继。”
乔看着柯谨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是那种放肆的开怀大笑,很多年前,他最期待的人生不过如此。
“柯谨,有些话,大学时就想对你说,但是又怕说出来你会不理我,就憋到了今天。”
“哦?说来听听,看看我会不会不理你。”柯谨挑挑眉心说:傻瓜,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
“这里不好,法院面前成何体统,回家再说。”乔憨憨地笑笑,习惯性地替柯谨披上外衣,牵着他回家。
公理之下,正义不朽。少年并行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夕阳下,而他和他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