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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新郎

倾君风华

“花城,我就说我算命很准,谢夫子就是你要找的贵人了吧。”洛玄玉却听花城淡淡地回了个“嗯”。

“昨天看到你的银蝶了,你是准备一会儿过来吗?”

“怎么,你闲人居很闲?”花城回道。“不啊,我算了下,你一会儿会接夫子的花轿。”

“我觉得有时候就不该拖,该表白,就表白。”洛玄玉语重心长道。

却听花城说:“你很有经验?你为了躲他都躲到西洋去了。还是……你不躲了。”

洛玄玉叹了口气:“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妈的,损友,就会损我。

说来也怪,洛玄玉是以鬼王之身飞升的,这事只是灵文和帝君知道。飞升后,她又去铜炉山,掉进一洞里,看到了很多神像和正在雕神像的花城。

花城当时受着伤,洛玄玉当时告诉他,你长得好看,而且我算出你以后是个厉害角色,这次帮你,让你承我个情,左右也不亏。

自打这事后,两人的关系大概是兄妹?洛玄玉还为花城算过,他要找的贵人百年后在与君山与他相遇。

“玄玉,玄玉。”洛玄玉听到有人叫她,匆匆结束了通灵。

“夫子,怎么了吗?”洛玄玉看着谢怜。

“方才灵文说这鬼新郎乃是凶。”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扶摇,建议你行可以你上。正好杰卿可以休息了。”洛玄玉不满道。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落,三人的目光落在了洛玄玉身上。拜托,花城到时候来,发现不是夫子,我会有血光之灾的。

“我拒绝,我算出我近来若穿红衣,会招来血光之灾。”谢怜也知道洛玄玉算命很准的本事。所以又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洛玄玉转过身,肩膀却抖动得厉害,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在笑。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洛玄玉终于忍下笑意:“我会,我教夫子如何?”

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外袍,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谢”洛玄玉接过衣服见小萤的面色异样,“姑娘,别误会我这朋友扮作这样是为了捉那鬼新郎。”

小萤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们!”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洛玄玉笑道:“许是缺了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踏碎残枝枯叶之声、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洛玄玉道:“夫子可否形容是怎样的声音?”

谢怜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洛玄玉却不认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的后半生就交出去了,想来也就笑的那几位新娘是幸福的,既如此如何哭得出。而哭的也无须人提醒,自会肝肠寸断般。”

谢怜也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洛玄玉道:“不愧是谢夫子。”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除了洛玄玉是无所谓的样子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洛玄玉啧道:“麻烦来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他妈的,是鄙奴!”

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洛玄玉听到狠狠瞪了扶摇一眼。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洛玄玉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夫子先别出来!”

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谢怜端坐轿中,温声道:“绞杀。”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

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却仿佛无穷无尽。只听“喀喀”、“咔咔”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数十只野狼、鄙奴,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

洛玄玉用手中扇杀了几只狼,道:“好厉害的白绫。”

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

谢怜道:“凡事总有例外……”

南风怒极,一掌拍上轿门:“谢怜!你说清楚,那究竟什么东西?!是不是……”

洛玄玉上前阻拦:“怎么,南阳将军就是这样教你的?”

南风还待再说,忽的远处传来武官们的惨叫。扶摇冷声道:“有什么话先打退了这波再说!”

南风无法,只得前去救场。谢怜迅速回过神,道:“南风扶摇玄玉,你们先走。”洛玄玉表面无所谓:“好吧。” 花城要来了,得赶紧走。

南风回头:“什么?”

谢怜道:“你们围着轿子就会一直有东西来,打不完的,先带人走。我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

南风又要骂了:“你一个人……”扶摇那边却冷冷地道:“他反正能驱使那绫,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你有空拉拉扯扯,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我先走了。”

他倒潇洒干脆,说走就走,片刻也不拖沓。南风一咬牙,心知他所言非虚,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先跟我来!”

果然,离了花轿,那狼群与鄙奴们虽然还纠缠不休,但再也没有新的一波加入围攻。两人各护四名武官,路上边打扶摇边恨声道:“岂有此理,若非我……”

言尽于此,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目光诡异。扶摇咽了话,转开头,二人暂且都收住不提,继续匆匆行进。

洛玄玉却莫名其妙,他们深情对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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