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朱厌第一次踏入人界,恰逢一年一度的祭月节,街头人声鼎沸,旁侧小摊琳琅满目,灯笼挂满了整个都城。
沿河的茶楼里,伙计笑吟吟地为异国人解惑,天**然一声炸响,绚烂的焰火瞬间点亮整个天幕,惊呼声后,孩子们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
是他设想过的欢快,大荒不曾有的热闹繁华。
心中新奇难掩,朱厌回头便欲分享这份欢欣,身后人不妨他骤然回头,惊了一跳。
在面前这位颇为俊俏的少年骤然沉下来的目光中,路人礼节性点了点头,心头不知怎么有些发憷,往边上快行几步远了他些。
朱厌笑容立敛,四目张望,发现穿着相似白衫的小伙伴们站在十几步外,黑发少年手里拿着件圆柄圆弧的透明物件,上头缀着鲜绿的雀羽装饰,正低了头给身前的少女看。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眸望来。
隔着人墙与喧闹,树梢挂着的彩色缎带轻轻扬起,黑发垂垂而落,扫过腰间银线织就的雪梨花,眸中是漫天璀璨,神色温柔若水。
“你们在看什么?”
朱厌朝两妖跑去,白色发辫轻快地甩动。
……
“这场梦,很美。”
赵远舟缓缓睁眼,唇角带笑,面上温柔犹在。
“这不是梦,是记忆,在你的心里,未曾淡去。”
“窥探我的记忆,你倒是胆大…”
视线下落,看向河中伤重的妖,眼中掠过一丝红芒。
“看在…的份上,我原谅你对我的冒犯。”
“你心中所愿,说来听听。”
……
人界.天都.缉妖司
“…万年来,人界妖人纠纷,素来由冰夷后人执掌的缉妖司处理,这些年因着卓大人年幼,缉妖司不如以往繁盛,崇武营借机争权,此乃人界之事,吾等自不便介入,只是近来那崇武营几次三番以莫须有之罪滥杀我妖族性命,纵使之后推了人出来,只是……”
“只是,非罪魁,何以平意?”
文潇微笑着开口,她身姿柔弱,话语却犀利:
“崇武营行事残暴,我听闻亦心中愤懑,紫金大人来此,想必不是为指责而来,八年前…唉,缉妖司一时寥落,但有能帮得上忙的正义之事,自不会推辞。”
“当不得神女一声“大人”,万年来,卓氏族人处理人妖纠纷,公正严明,吾等虽是妖,心中亦是敬佩,况此事乃崇武营小人作祟,与缉妖司无关,何来指责一说?”
紫金笑容晏晏,不动声色间将文潇话中讽刺挡回。
“八年前,您的师父赵婉儿大人骤然离世,白泽令不知所踪,大荒、人界动荡,当年朱厌大人戾气骤然失控,酿成缉妖司惨案,吾等亦是痛心,可惜白泽令未在您手,朱厌大人为压制戾气不知闭关何处,不然,早日得以问清缘由,卓大人也不必受这八年折磨。”
她言语尊敬无失礼之处,却口说两个“骤然”,师父离世、白泽令失踪言前,朱厌失控言后,叫人难免多思,又称朱厌失踪是为压制戾气,冠上美名,大荒、人界动荡与白泽令丢失挂钩,饱含指责之意。
文潇收起了笑,眼眶泛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伤心愧疚所致。
“朱厌杀我父兄并缉妖司组员共计一百十七人,罪证确凿,还有何缘由可问!纵是戾气失控,他也当付出代价!”
一直沉默的卓翼宸豁然抬眸,目中冷意崩现,手中云光剑蓝光不熄,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说你目的为何,若此番是为朱厌狡辩,现在便可离开,恕我缉妖司不便招待。”
几千岁的妖了,被人如此撅了面子,紫金面上笑容不变,也不生气,抬手止了手下动作,正待开口,屋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低沉醇然,紫金愕然睁大了眼。
“缉妖司众人,却是我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