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蓁刚走近,一只手一把将她拉进假山后,跟着来的墨荷也被人捂了嘴。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谢蓁蓁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低沉无力,里面还掺杂了沙哑。
“缙平王不在大厅,闯进这内院准备做采花贼吗?”
“采你这朵花吗?”
李潇栎连跟谢蓁蓁呛声都有气无力的,他靠得谢蓁蓁极近,呼出的气异常滚烫,脸上都爬上了红晕,眼神迷离。
“你怎么了?”
“你桌上的酒被下药了。”
谢蓁蓁心里一紧,这么下作的手段,莫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龚滢吧,她为难自己,莫不是为了那个人?
谢蓁蓁正认真思索着,李潇栎重重地靠在谢蓁蓁的身上,将谢蓁蓁拥在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准确些是熟悉的创伤膏的味道,若不是常年受伤,身上不会一直滞留着这个味道。
李潇栎一个六尺男儿,谢蓁蓁就显得弱小的些,若不是身后开后假山靠着,谢蓁蓁怕是要被他直接推到在地。
“你……”
“别乱动,我用内力压着药性,你乱动的话我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这是在威胁我吗?但谢蓁蓁又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替自己挡了这一壶酒,中招的该是自己了,如此一想便懒得跟他计较了。
“我早就知道那酒有问题。”
“那你还……”
“我只想郡君再欠我一个人情。”
他的手半撑着假山,迷离的眼神显得妖冶,谢蓁蓁第一次觉得他眼睛生的奇美,是那种摄人心魄的美。
李潇栎脑袋附在谢蓁蓁的耳边,沉重的呼吸把她的耳吹得滚烫。
“戏台子都搭了,那我们替他们唱完吧。”
李潇栎笑得皎洁,谢蓁蓁仿佛看到他的眼里闪了一下亮光。
一声“后院出事了”,乌泱泱一片的人赶到后院,龚滢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屋内不仅仅是丞相府庶长子龚逊,还有龚滢的贴身婢女,二人衣衫褴褛,床上的凌乱无一不在说明在这发生的一切。
“小姐!”
龚滢的贴身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弱小的身子颤抖不停,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
按照李潇栎的计划,谢蓁蓁在最热闹的时候出场,故意装作惊讶,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婢女看到谢蓁蓁,眼神从惊恐转变为愤怒,刚欲张口,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她的脸颊。
“贱婢!败坏门风的东西!”
龚滢的一巴掌及时制止了婢女的话,那一巴掌打的真用力,不仅婢女的脸颊立马火辣辣地红起来,龚滢自己的手掌也泛了红。
龚逊也蒙了,他一身横肉跪倒在地也颤了两下,就开始推卸责任道:“是这个贱婢自荐枕席,孙儿喝多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祖母恕罪啊!”
老夫人倒也不直接发作,先给了身份最高的格侧妃一个交代。
“是老身管教无方,才惹出这般笑话,还请侧妃娘娘带着女眷们先移步大厅。”
老夫人倒是镇静自若,理智地处理现场,她那双内敛有神的眼睛看了谢蓁蓁一眼,谢蓁蓁也回给她一个淡然的微笑,聪明人无需多言。
格侧妃从草原嫁来,极少遇见这种内宅争斗,也只得同意带着一众人离开。趁离开之际,长乐溜到了蓁蓁的身边。
“那平阳侯夫人一看就不怀好意,看你没回来,我要担心死了。”
长乐那张俊俏的小脸皱起来可爱得想让人伸手捏一把。
“她想算计我,今天可是老夫人大寿,那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哪里看不出这种把戏,她这下是外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谢蓁蓁笑着说着,心里头却莫名想着李潇栎,也不知道他的药解了吗。
宴会在闹剧过后早早结束了,连戏都没得看,众人到门外送太子、侧妃和公主离开,谢蓁蓁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也看着这一切,也不知是不是秋风太寒了,秋风扫落叶,生出萧瑟之意。
才入秋,夜里外头已经没有蝉鸣了,只能听见沙沙的枯叶在哀嚎,谢蓁蓁有些辗转难眠,太多她看不清的事情,太子李潇朔,缙平王李潇栎,平阳侯,还有皇帝的态度,还有一个比她性命都重要的人的下落,许许多多就像丝线缠绕在了一起,解不开,剪不断。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之事是你要害她做下的。”
平阳侯府里,平阳侯白清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坐着的龚滢,他早已恼了这女人。
龚滢却发出了冷笑,对于白清的质问嗤之以鼻,“我就是要毁了她,让你知道,哪怕他和太子和离了,你也休想得到她,平阳侯夫人只能是我!”
“那你要好好坐着这个平阳侯夫人的位子。”
白清看着龚滢那癫狂的神情,眼里的怒火在出现的一刹那就收回了,转为嘴角冷冽的笑意。
“自然会的。”
龚滢重重地咬字,仿佛这样才能表达她的怒意。
乞巧的日子到了,就连国公府里的小丫鬟都在发间别上了几朵小花,谢蓁蓁是不在乎这些的,只不过被长乐拉着做个游玩陪衬。
路过府内小亭,国公夫人正和傅夫人在闲聊解闷,傅夫人是沛国公的继室,虽不比手握兵权的镇国公位高权重,也是京中名门望族,最难得的是国公夫人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
“郡君这是乞巧去?”
傅夫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细纹在她温柔知性的神情中和解了。
谢蓁蓁止住了脚步,微微福身行礼,道:“不过是约了长乐公主上街游玩。”
傅夫人听罢,边说着边举起手中新绣的荷包,“今儿个是乞巧,郡君若是不嫌弃,出门便戴上这个吧,也带着我的一些祝愿,祝郡君来年能得一如意郎君才好。”
傅夫人递过来的荷包好不精致,鸳鸯戏水活灵活现,虽然是老样式了,但是就连水波荡漾也被用银线绣出真样儿来,傅夫人的女红在京城也是一等一出挑的。
谢蓁蓁接过荷包,虽然不甚喜欢佩戴配饰在身,却也难却盛情。
“我家蓁蓁不急着出嫁,我还要多留她两年在我身边呢。”
国公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抬眼冲蓁蓁笑了一下,接着绣起她那惨不忍睹的荷包,因为国公夫人的女红实在太差了,多年也未曾有所长进,导致镇国公一年一换戴在身边的荷包常年被同僚笑话,但是国公丝毫不在乎,他总是吹捧着自家夫人,哄得夫人年年给他绣新花样。
“是是是,是我太着急了,唉,那就还给我便罢了。”
傅夫人洋装生气,伸手找谢蓁蓁讨回。谢蓁蓁连忙系在了自己的腰间,说道:“祝愿多与早总是没有错的,谢傅姨!”
说着,谢蓁蓁就像脚底抹油了一样抓紧溜,再留在原地,还不知道她会被开涮多久。
谢蓁蓁沿着府内主道向着外头走去,墨荷紧随其后。
“华初呢。”
谢蓁蓁边走边问着,自从上次后,谢蓁蓁许久未见过他了,她心想着,莫不是把自己的正事都给混忘了。
“副城主……在戏园呢。”
墨荷有些支支吾吾,却也不敢撒谎欺瞒谢蓁蓁。
走出府门,长乐正兴奋地在马车边挥手,淡粉色的长裙称着她,就像开春新开的桃花,娇嫩欲滴,还带着清新亮丽,而穆柯就站立在她的身边,目不斜视,不苟言笑,活脱脱像个正义凛然的石像。
“穆小将军也来了啊。”
谢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长乐一眼,对于穆柯的出现谢蓁蓁并不意外,长乐也是怕没有由头让穆柯陪她过乞巧才把谢蓁蓁拉来作伴。
“参见韶黎郡君。”
穆柯规规矩矩地作揖行礼,一板一眼,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谢蓁蓁点头回应后,便同长乐上了马车,而穆柯翻身上马,骑马在在车前带路。
谢蓁蓁刚上马车,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郡君,好巧啊。”
李潇栎眯着眼,笑意在他脸上化开,说着好巧,那眼里哪里有一丝的惊异。
故意的,这厮绝对是是故意的!这厮阴魂不散,给我找堵!谢蓁蓁心想。
谢蓁蓁幽怨的目光转向长乐,长乐回了她一个尬笑,谢蓁蓁转念一想,长乐这小妮子虽然比李潇栎年长一点,但是她的心智在老谋深算的李潇栎面前,与孩童无异。
谢蓁蓁冷哼一身不情不愿地坐在了长乐的身边,长乐的公主马车由三马驱使,华丽平稳,坐垫也是上好的金丝软垫,并不是所有的公主都有着种待遇,其中不乏长乐的那位太子哥哥“宠爱有加”。
“想不到郡君的女红也出色啊。”
李潇栎没话找话。
“不是我绣的。”
“鲜少见郡君佩戴饰品呢。”
“长辈心意。”
“……”
“……”
“……”
这李潇栎不尴尬,长乐都替他尴尬,他却依旧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还不知多少姑娘会沦陷在他的如蜜笑意中。
“殿下,前面就是闹市了,马车不便进。”
马车外穆柯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寂静和诡异的氛围。
“好呀,那我们下车行走吧,老坐在马车上多没劲。”
长乐连忙起身第一个“逃离”,谢蓁蓁正欲紧随其后,李潇栎却先一步下了马车,待谢蓁蓁从马车内走出的时候,李潇栎已经侯在马车边向谢蓁蓁伸出了手。
谢蓁蓁看了看李潇栎向自己伸出的手,白净温和,骨节分明,倒是有几分好看,近六寸的大手让人不禁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
谢蓁蓁抬眼再看向他,他笑得温和,傍晚时分的夕阳打在他的脸上,印在他的眼眸里,华服还是不适合他,肆意潇洒的骑装才更能凸显他的意气风发,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谢蓁蓁第一次觉得他竟也没有那么讨厌。
李潇栎虽然没有开口,仿佛就再说“试着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谢蓁蓁试探性地伸出手交给李潇栎,感知到他手心的温度,不过是下车的一个动作,李潇栎却牢牢将谢蓁蓁的手握着,直至长乐回头,谢蓁蓁迅速抽出了手,李潇栎这才收回了手,袖口下紧紧握住拳头,用内力生生压下紊乱的内息。
谢蓁蓁与长乐并肩走着,穆柯和李潇栎一左一右将二人夹在中间,长乐美其名曰这是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