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是幸福的,那个时代是悲哀的。
那个冬天,汤羹暖肠心溶溶;那个冬天,背井离乡意凄凄。
他们一无所有;他们相互拥有。
他们信任,携手共赴远方;他们猜忌,报应轮回消亡。
总要说说他们的故事,纯澈的,腌臜的,欢闹的,厌恶的,好是他们,不好也是,他们才不在乎。
看!那只猫儿在跑,那只鱼儿在游。
河流与大地亲吻,天地唯余两色。
————
“宓棠疯了,在他死之后,就彻底的疯了。”
方枳挂了导师的电话,抱着一本曲谱和一束白色的郁金香,推开病房的门。
这里面陈设极简,与其他病房别无二致,唯一与之格格不入的就是那架钢琴。
此时的宓棠坐在琴架前面出神,没有动弹,也没有注意到方枳的到来。
“师兄。”方枳放下东西,走近他,“今天想弹什么?”
宓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爱的罗曼史》。”
“怎么又是这一首呢?”
宓棠没有说话,整个人看上去静静地,或者说冷冷的。
他伸手抚向琴键,开始了演奏。
那句回答淹没在了钢琴声中。
“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了。”
琴音流转,仿佛回到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天。
*
日暮时分,安远单手抱着一束玫瑰花,逆着光沿着新街向车站走去。
这时,一通电话打来。
“喂,糖糖。”
不知对面回了声什么,安远笑得眯起了眼睛。
“要加梨丁……”
电话刚挂下,一辆白色的车从后方猛地冲来,像是脱了缰的野马,直直地向安远冲去。
人来人往,世间本是混沌一片,此时此刻,安远却觉得,这世界越来越安静了。
当地晚报:京北时间下午4点54分,我市萍园路与新街交叉口西南侧发生一起交通肇事事故……抢救无效,一人死亡……
“唉…说是喝大了,没刹住车。“
“真可惜,死的是个小伙子,还挺年轻的,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先前的人群散了又散,但仍然会有两三人路过,再趁机讨论一二。
那边讨论的正尽兴,宓棠拎着保温杯站在路灯下无神地张望着萍园路的尽头。
就是在这里,他的男朋友安远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但此时的宓棠感觉不到丁点悲伤,更多的是麻木与无措。
“阿远……”宓棠面对深夜里空荡荡的街衢等了很久,只有几辆时而路过的车裹挟着肃穆的北风,吹过宓棠那颗冰冷的心,便再无人回应。
“银耳羹,加了梨丁。”宓棠无力地一字一句地说着,“趁热喝。”
夜深了,一辆车猛地飞过,那个路灯下只剩有一个保温杯静静地立在原地,保温杯上画着两只隔空相望的猫和鱼……
宓棠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出神地看着墙上冰冷的石英钟,瑞士的,很准时。不像医院,慢了一分钟。
“糖糖宝贝,接电话了,糖糖……”
宓棠被远处响起的手机铃叫回了神,他木讷地循着声音找过去,拿起沙发上他没带出门的手机,是他的学妹方枳打过来的。
但,宓棠他舍不得接。
先前可能是因为心因性幻觉而产生的麻木,仿佛像一层套子,将他与悲伤隔离开来。现如今,听着那无比熟悉的声音,悲伤就如洪水猛兽一般,翻涌袭来。
他这才从那场春秋大梦里醒来,这才意识到那悲怆的结局:安远死了。
死了就是不会再抱着他睡觉,不会再喝他做的银耳羹,也不会再被他哄着录各种各样容易社死的手机铃,更不会回来了,永远。
宓棠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从先前的无声落泪到崩溃,他绝望地忪哭着,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倾泻而出,伴随着深重的想念。
那一夜,他哭尽了他的所有,眼泪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