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

钟离大人总是用看晚辈的目光看魈，可是，实际上，在魈的内心深处，他真正的想法是——他想亵渎钟离大人。

他十分地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难当。

但是他又忍不住用那种不一样的眼光注视着祂。

他在面对钟离大人的时候，脑子里有很多黄色废料，他……羞于言表。

他一定是得了非常严重的病吧，要不然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是不正常的。

可是他在黑暗中行走太久了，他在魔神的奴役下犯下了无尽的杀戮，他吞食战败之人的美梦，他本是百罪缠身，罪无可恕之人。

他本该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或是一死一了百了，因为像他这样的生命本来就是不值得存在的。

但是摩拉克斯救赎了他。

是这一纸契约让他为护法而杀生，为凡人消灭诸多苦厄。

这是……赎罪。

摩拉克斯让他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他会穷尽自己的一切来报答这个恩情，他会永远遵守这个“契约”。

可是仙人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他的像是朋友又像是亲人一般的仙众夜叉的战友们纷纷战死，然而他还茕茕孑立，一人独活。

“在异邦的传奇故事中，魈之一字代表着遭遇苦难、饱受淬炼的鬼怪。你也经历诸多，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遭遇苦难，饱受淬炼吗？

在钟离大人眼中的他是这样的吗。

那他就会如摩拉克斯所愿地活下去，背负着这积年累月的业障、憎恨与执念，饱受淬炼地活下去。

他的精神饱受污染，他用强大的力量镇压周身业障。

可是钟离大人，对您的执念为何如荒原野火般愈演愈烈？

但是钟离大人，对您的执念支撑着我度过了这千年与累世业障顽抗的日夜，这执念已断然无法割舍。

这是魈最大的秘密，他连他的挚友旅行者也没有透露——这蚀骨的欲念他独自承受就好，这等烦恼怕是太过麻烦旅行者了。

他是无欲无求的仙人魈，并非渴求摩拉克斯的卑鄙小人，他愿将这一切的心意埋藏，这样就好。

钟离大人活得太久了，祂在他的层岩之行下救下了他，钟离大人是不希望他离去吗？

其实他于此世并无太多挂念，但假若这是钟离大人的意思——他愿意永远陪伴在钟离大人左右。

钟离大人记性太好，他常窥见祂在喝茶听戏中眉间的忧愁和落寞——钟离大人的故友们在祂经历的漫长时光中多已离去，然而祂用记忆将他们珍藏。

魈沉迷于品尝杏仁豆腐的味道，这与美梦的味道是何其地相似，这是他无法忘怀和割舍的过去。

但他也想知道忘尽前程往事的滋味。

有一位热爱旅行的仙人在路过望舒客栈的时候为他捎上一茶壶稀有的忘忧茶，能让他在三天的时间里忘却所有他不想记住的一切。

而这三天的时光，会像一场沉沉的梦境一般，在他醒来之后不会再记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把它放在房里最显眼的地方，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喝下，却在每次自己所认为的合适时机停下，驻足。

这三天的无忧时光，就像是抛弃了现在的自己一般，令他又冲动又退却。

这天，他偶然在客栈遇见钟离大人。

“我来品尝新的菜色，顺便来看看你。”

他邀请钟离大人来自己的房里坐坐，他早就为钟离大人来这里备好了茶水。

“帝君，桌上有茶，我去厨房把菜端来。”

但他忘记了这桌上的，并非是他一贯为帝君到来而准备的茶水。

今早他本来就沏好了忘忧茶摆在了桌上，正准备喝，只是外面突发恶象，使他忘记了这件事。

他回来时，帝君早已倒在桌上。

令他惊异的是，他此刻的想法是——

暂留片刻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