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卢卡带着安德鲁逛一家男装衣服店。原本老板看到安德鲁非常抗拒，但是看到卢卡手里的电，就知道这人不好惹，只好陪着笑脸。

卢卡看着换完衣服的安德鲁，满意的笑了：“你真的很好看。”安德鲁一愣：“你是除了卡尔之外的第二个说完好看的人。”卢卡呵呵一笑：“我们现在已经和卡尔站在对立面了，所以不要再提他啦。他肯定和约瑟夫站在一起了呢。”

安德鲁看着卢卡，抿起嘴唇，点点头。任由卢卡打量着他。

安德鲁身着一身华贵的衣袍。左半边是淡绿色，绣着精致的花纹，阳光下闪烁着稀碎的光。右半边是纯白色，白的没有一丝瑕疵。头上戴着一个蛋糕帽子。 挎包变成了可爱的奶酪。铲子头嵌着一颗闪烁着金光的王冠，花纹也精致了许多。这样的安德鲁，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卢卡当即决定买下这套衣服，结果老板来了句：“这不是直售，需要抽奖，抽到才能拿走。”卢卡咬牙切齿：“概率多少？”老板说：“60发保底。”看到卢卡的手开始放电，连忙说：“先生先生，60 只是保底，像您这么有眼光的人，说不定二三十发就抽到了呢，嘿嘿……”

“他妈的！”卢卡直接破口大骂，“就知道该死的销售商不会安好心，今天这套衣服老子买定了！”说完，拿出手机直接扫码开抽。

“金……我靠，又是蓝光！”二十发下去，全是“蓝精灵”，卢卡气的差点摔手机，安德鲁拉着他，小声说：“要不咱们不买了吧，我，我就穿身上的，没事的……”卢卡瞪了他一眼：“不行，你可是要跟我办事的人，怎么能穿的那么邋邋遢遢？到时候传出去，那都是丢我卢卡的脸面！”安德鲁嘴上不说，心里面却一阵感动。他看向卢卡，眼眶慢慢湿润，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妈妈走了之后，除了能和卡尔倾诉苦恼，就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他妈的！金啊！金啊！给老子出金！”店里回荡着卢卡的骂声，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安德鲁察觉到他们不善的目光，连忙低下头。但是好在卢卡在这里，没有人敢上去对安德鲁指指点点。

“靠！”卢卡啐了一口脏话，将手机递给安德鲁：“安德鲁你来！”

“啊？我？”安德鲁一愣，连忙摇了摇头，说：“不行的，我……”“不要说你不行，你都没试过呢怎么知道？不要在意他人偏见的眼光，你永远属于你自己。”安德鲁再次愣住，他小心翼翼接过卢卡的手机，轻轻点了一发。

“金光！是金光！”卢卡高兴的跳了起来，于是，这套衣服被他们拿下来了。

走在街上，安德鲁总是有意无意去躲避阳光，以及路人的眼神，卢卡都看在眼里，然后为他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阳光太刺眼？那我帮你遮住吧。顺便也遮住他们不善的目光。安德鲁，记住你永远是属于自己的，做自己该做的。对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安德鲁这次真的没忍住，眼泪簌簌流了下来，卢卡将他带到一片阴凉地，等他擦干眼泪，便护送他回了墓地——对于安德鲁来说，墓地就是他的家。到墓地的路，安德鲁走的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走在阳光下。不仅仅是因为白化病，还是因为害怕流言蜚语。

将安德鲁送到墓地后，卢卡只身前往白沙街疯人院，径直走向了艾米丽的办公室路上，又遇到了那位名叫艾玛·伍兹的小姑娘并且艾玛还和他打了招呼，但是他并没有回复，只是冷冷点头。

他推开艾米丽办公室的门，艾米丽一看到他，就像往常一样，开始骂那个艾玛·伍兹有多么多么烦。平时，卢卡肯定不会理睬，但是这次，他却听得很认真，听完后，还问道：“以艾米丽你的性格，这种人早就给你拿去做电疗了，为什么你还要留着艾玛？”

艾米丽一愣，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你懂什么，她还有用……”卢卡直接打断：“不是这个原因吧，你我都是曾经追求过光明的人，可是最后都落入深渊。虽然我们内心早已冰冷，但是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出现，来融化我们的心。你也不希望，看到她变成现在的你吧，炽天使？”

“不要这么叫我。”艾米丽皱眉，抗拒道，“曾经的艾米丽早已不复存在，现在，我只是为了钱卖命！”虽然这么说，但是深情却是明显的柔和了许多。她突然话锋一转：“囚徒，守墓人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卢卡点头：“放心，守墓人已经同意和我们的合作了，不过，我觉得他实在太可怜，我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要帮帮他。就像你和艾玛。”

“囚徒你不要再提了！”艾米丽明显不耐烦，卢卡也是点到为止。艾米丽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冰冷的声音：“好，这样，我们就更有把握了。”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但是余光掠过窗边的艾玛，美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

卢卡突然小声说：“艾米丽，守墓人按照你的意思，提前下葬了约瑟夫的‘相中遗体’但是我发现他似乎是别有目的。”

艾米丽突然转向他，目光锐利如刀：“什么意思？他有私心？”卢卡点头，说：“但是，这似乎和入殓师有关。”艾米丽盯着卢卡看了许久，又低下头沉思：“那这……应该不影响我们。”突然她话锋一转：“约瑟夫是不是已经查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了？”

卢卡点头：“我是故意的，必须因此来减缓他调查的脚步。毕竟，‘囚徒’这个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至少，也会有点威慑力。”

艾米丽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冷酷无情的笑：“很好，到时候再多做一些伪证，顺便，让他和他的双胞胎弟弟一起消失吧！”说完，她发出了疯狂的笑声。然后拿出了一沓死亡证明，还有一本记账本，说：“这些东西，肯定是约瑟夫苦苦寻找的证据，我打算将它们放在疯人院里面的一个废弃仓库，钥匙我就配了两把，你一把我一把。”在疯人院里艾米丽都是给电疗失败的人开出两份死亡证明，第一份是用来给大家看的，也就是假的证明。第二份，就是她手里的一份，是用来核对账本，和囚徒，入殓师，守墓人一起分钱的。

他们来到了这个废弃仓库，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二人都不自觉的提了提口罩。这个地方曾经是一个停尸房，因为那时候疯人院死亡的人太多，尸体来不及处理就扔到那个地方一起火化，现在都有那种很强烈的味道。

卢卡用电流将所有障碍物一并粉碎，然后艾米丽找到了仓库里面的一个上了锁的箱子，她拿出钥匙打开它，里面空空如也，艾米丽将这些东西放了进去，锁上门，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认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放心的和卢卡走了。这时卢卡突然又说有别的事，艾米丽没有多想就让他走了。

回到办公室，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艾米丽阿姨。”然后随着一声轻轻的推门声，一张脸露了出来——是艾玛。

艾米丽原本是有些烦躁的，但是看到艾玛之后，她的心意外的平静了下来，她欣然点头：“进来吧艾玛。”艾玛轻轻关上门，声音却恢复了正常。她说：“马上克利切先生要来了，您有什么东西可以接带他吗？”

克利切是一名社工，也是这所福利院最初的建造者，但是他几乎不在这所福利院，只是有的时候会到这里带给孩子们糖果之类的零食，和他们玩。与其叫社工，大家更喜欢叫他“慈善家”。

艾米丽淡淡的说：“怎么了？什么时候这种小事也要跟我汇报了？”艾玛看着艾米丽手里的镇静剂，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箱子。直接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眼神骤然犀利：“艾米丽，这样有意思吗？”

“什么？”艾米丽一愣，就看到艾玛冷冷一笑，脸上的表情与平日大相径庭：“每次克利切先生来的时候你都是这样，你可别忘了，白沙街福利院是他建的，你只是一个医生。每次都这样，以为能够瞒天过海？”

艾米丽亦是不甘示弱：“那你呢？艾玛·伍兹，装了这么久，现原形了？”艾玛冷冷的说：“艾米丽，你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吗？因为我要复仇。”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盯着艾米丽，让艾米丽不自觉后颈一凉。宛如有一条冰冷的小蛇爬上她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下致命的一口。

看着这样的艾玛，艾米丽感觉她内心的某个地方钻心的疼。她不是毫无人性，不是没有同情心。想当年，她还是个双眸明亮，唇边荡漾着阳光笑容的女性。她也曾立下壮志，发誓要建一家属于自己的诊所，当个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可是，由于她经验不足，诊所一再面临倒闭，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到了赚黑心钱，才变成现在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后悔吗？她也后悔过，可是人为了生存，总要有一些手段。什么生命不可以拿来比较，人人平等，我们不可以凌驾于他人生命之上。这些话是她彼时学医的时候听到的除医学知识外最多的话。她当时亦是牢牢记住，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违背了当初的自己。

但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决不能心慈手软，心慈手软也早已不是她的作风，她又恢复了往日冷若冰霜的笑容：“艾玛，对我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垫脚石和绊脚石，如果你愿意当垫脚石，欢迎你的加入。如果你愿意当绊脚石，那么，不好意思，我会毫不留情清除所有绊脚石！”

“可是我早就是你的绊脚石了！”艾玛大叫，“从你第一次给我做电疗开始。你就知道，我跟这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

艾米丽又是一愣，不知道艾玛是因为过于成熟还是过于了解她，竟然让她语无伦次，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慢慢的说：“艾玛，你先出去吧。”艾玛也没有执意留在这边，而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她并没有关门。

艾米丽来到门前，望着外面的一片天，往日总是灰蒙蒙的，今天却意外的露出了一侧的太阳，还有几朵丝绒般的白云。

好美。艾米丽在心中感慨，好久没有在疯人院见到这样的天空了。她关上门，回想着艾玛刚刚讲的每一句话和她的神情。的确，艾玛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她在这里的年龄也是最大的。刚开始接受电疗，艾玛还会觉得很痛苦，可是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淡定，越来越坦然。后来，艾米丽不再为她做电疗。说实话，这里也有一点她的私心——她不想让艾玛死，她想让艾玛一直留在这里。

到底为什么呢？艾米丽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她真的很特别。她曾经听艾玛讲过一点点她的过往经历，说是有个叫弗雷迪的律师拐跑了她的妈妈，卷走了家里的钱。让她爸爸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将她送到这个地方，而他爸爸则葬身于工厂里。艾米丽当时也是惊讶了好久，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的经历竟然比大人还复杂。但是她当时并没有在意。回想起她和艾玛的点点滴滴，不过就是艾玛和她一起聊天，分享一些事情罢了。偶尔克利切来拜访，也说艾玛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这让艾米丽更不愿意让她死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卢卡：“最近小心一点，约瑟夫很有可能来拜访疯人院。”

艾米丽屏住呼吸，听到了“吱呀吱呀”的声音——还好，是风吹动了门，她开始笑自己草木皆兵。

“艾米丽。”这是，一个声音让她直接坐不住了。

——门口出现的那个人，赫然是约瑟夫，和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