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杯酒下肚,浓烈的苦味在少年的食管里燃烧。少年微微抽搐了一下,捂着肚子,张开嘴,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他没有犹豫,又灌了几口。也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他摇摇头,苦笑着。
“卡尔……”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少年连忙带上口罩,警惕的循着声音望去。对方却是一笑:“你还是不愿摘下口罩。”少年放松下来,却还是冷冷的说:“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利用你。”
对方摇摇头,笑道:“你呀……”卡尔的眼神却不再犀利。他说:“安德鲁,又是你,这次又来和谁说话?”那名被叫做安德鲁的白发少年抬起头,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妈妈。”他每次都这么说,卡尔每次都这么问,他知道安德鲁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几年前母亲去世,安德鲁几乎天天都来墓地和母亲说话。而他也是几乎天天都来墓地,看看那些被他化妆后下葬的人。即使已经下葬很久了,卡尔却不愿离去,他要在这里坐很久,一边喝酒,一边冥想。久而久之,二人认识了,也成了好朋友。
卡尔侧过脸看向安德鲁:“安德鲁,你说为什么人要活着。”安德鲁一愣,笑道:“也许……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追求吧,比如艾米丽医生,她想要开一家医院,艾玛小姐,想要当一个好园丁。克利切先生,他想救济穷人,弗雷迪先生……”说到这,安德鲁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卡尔又灌了酒。“少喝点。”他轻叹。
卡尔又喝了一口,将口罩摘下,安德鲁愣住了。因为跟他认识快5年,几乎从没有看过他摘下口罩的正脸,有时候偶尔也只能看到背影。安德鲁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卡尔面庞白皙如玉,淡色眉毛下,一双浅灰色眼睛里仿佛有滚滚浓烟袭来,充斥着绝望与灰暗。这双眼睛里写满了人性丑恶的一面。都说人性不可考验,可有人偏偏不信,每一个直视他眼睛的人,都会被深深的恐惧弥漫,他的眼睛宛如手电筒,赫然照出了人性最深的一面。他薄唇紧抿,嘴角平整,看不出一丝弧度,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卡尔,你真的很好看……”安德鲁愣了一下,说。卡尔声音淡淡的:“好看吗?你也很好看呢。尤其是那纯白的头发和肌肤,没有一丝污垢。为什么,世间的人,都不像你一样呢?”
安德鲁苦笑:“好看吗?拿命换的。”卡尔轻轻摇头。他知道,安德鲁的头发和皮肤之所以这么苍白,是因为一种遗传病:白化病。白化病病人体内缺少黑色素,所以头发和皮肤会异常的白,并且他们视力低下,畏光。这就是安德鲁终日呆在墓地的原因。这种病无法根治,所以安德鲁要承受一辈子的痛苦。
“所以人只有在面临生老病死的时候才能彻底看清自己。”卡尔轻轻摇头,又戴上口罩。恢复了那张冷酷的面庞。从小经历丰富的他,已经成熟的,不像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突然,安德鲁急匆匆的走了:“卡尔,我先走了。我突然想起来,又有个人要下葬。”说完,不等卡尔说话,他便匆匆走了。卡尔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
几个小时后,安德鲁的身影出现了,卡尔隐约听到了一个不清晰的声音:“……不好吧,我,我……嗯,行……好,您放心。”
等安德鲁离去后,卡尔竟然鬼使神差的溜了出来,虽然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要多管别人的事,但是当他看到那片新的墓地,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慢慢挖出土,然后打开棺材,只见棺材里放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可以这么说,因为他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但是身为入殓师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活人。只是注射了一种药剂。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化妆盒,眸光微闪。
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