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三)

与周子墨重逢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调查肖宇逆反一事也有一段时日了。

这三年，竟过得如此之快。

樊辰抬手揉压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拿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没一会儿，又拿起一枚白子。

自从肖宇被小人构陷处死后，樊辰下棋再没了对手，他默念着肖宇的名字，和自己下了三年。

窗外有落叶飘过。

“凡一。”樊辰道。

帘后出现一个黑影。

“属下在。”

樊辰垂下眼睫，“周子墨可有下落？”

凡一一顿，“属下无能……”

“罢了。”樊辰站起身，推开楠木屋门，望着天上的白玉盘。月光皎洁，青玉缠枝莲纹缸中，水波浮动的光似跳动的金子。风很轻，轻到不可查觉，轻到缸中的水渐渐平静下来，那清冷的月影如沉入水中的玉璧。

“如果能找到，三年前我就该找到他。”

凡一跟随着走出屋外，犹豫到：“大人，肖大人一事……”

“嗯？”樊辰转回头，收起思绪，“有进展？”

“是，”凡一行礼，“三年前指控肖大人造反的不过是一介民女，可先皇疑心过重，加上肖家确实权力变大，单凭这人的一面说辞和所谓的物证，先皇便定了肖大人‘造反’之罪。属下查了这民女的背景，一清二白，干净得可疑。这人经此一事后改了名，现在在‘醉仙楼’做妓女。”凡一顿了一下，“大人，属下这几日便去醉仙楼调查。”

樊辰闭上眼，沉默良久。

“准备一下，明日我亲自去。”

“大人，这……”

“不必多言。”樊辰淡然道。

“……是。”凡一看了眼樊辰，神情复杂地退了下去。

自此事发生起，大人真的很少笑了。

凡一不禁想起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樊家和肖家既为世交，樊辰和肖宇的关系自然好得没话说，两人同年同月生，年龄不过相差几天，他们从小便一起念私塾，一起习武。

肖宇说：“我要成为一名将军，护家国平安。”

樊辰点点头：“好。”

肖宇不分昼夜地练习，樊辰便陪他，朝朝暮暮，一年又一年。

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恭丞四年，时年十七岁的肖宇在一片桦树林里习武，忽然之间，几个黑衣刺客从暗处窜出，把肖宇四面围起来。

肖宇虽然异于常人，武功高强，可毕竟孤身一人，而那几个刺客竟个个与肖宇不相上下。

肖宇很快便撑不住了。

而那天，樊辰正好来桦树林找肖宇，两人本想把那群刺客杀个干净，但有个受重伤的跑了。

后来，两人拜入了不同的师门——也就是那时，樊辰认识了周子墨。

樊辰虽不和肖宇一同习武了，但两人交情一如从前，只要得了空，樊辰定会带上糕点小食去找肖宇。

一次樊辰找去肖宇私宅，却惊奇的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白净的少年，长得十分讨人喜欢。

思量片刻，樊辰抿了抿嘴：“哪家的小孩？”

肖宇笑道：“他是我师弟，周子墨。”

樊辰“哦”了一声，凑近那清秀的少年，打趣道：“多大了小朋友？”

没想到周子墨看了他一眼，往肖宇身后靠了靠：“快十五……”

樊辰被少年的表现怔了怔，几秒后不禁抬头问肖宇：

“我长得这么吓人吗？”

肖宇不禁嗤笑出声：“没，你长得挺好的，周子墨认生。”随后又叫住周子墨：“他是师兄的挚友，樊辰。”

少年犹豫了几秒，缓缓走进樊辰，两只白皙的手捏着衣角，吞吞吐吐道:“樊、樊辰哥哥……”

樊辰闻言一愣，当即要被他萌到吐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轻笑着“哎”了一声。

从此，那檀木镂纹食盒里便多了一份甜点。

春夏秋冬，一年一年，少年逐渐褪去了稚气，但依旧清秀，那澄澈的眸子星光点点。

樊辰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干净的少年。

而周子墨也是。

两人谁也没有说明自己的心意，以哥哥弟弟的身份相处着。

直到恭丞九年，肖宇遭小人构陷至处死，周子墨便没了消息，樊辰也再没找到过他。

樊辰最近总想起肖宇和周子墨还在的时候，如今见到了周子墨，却好像相隔了千里万里。

也罢，如果当年自己陪在周子墨身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谢天谢地，起码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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