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逝于水中,
是的,
他死了,就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无声的长眠,化入永恒的延续。
此时那座靠近树林的别院,屋里早已没有了我的身影,空荡荡的酒瓶和茶壶茶杯依旧放在桌上,里面的液体早已干涸,不管是粉状的抹茶,还是片状的茶叶,他们从盒子里干枯的样子,在水里舒展,仿佛回到了树上,析出甘甜的枝叶,如今却又恢复往常干枯的样子,就好像无趣又安美的死亡才是日日如常。
我的衣服被放在一个盒子里,上面绑着注连绳,旁边放着几根木质的卒塔婆,大抵是要放在我的陵墓上的,上面是这样写的:源灵万言法明命,大正六年正月十七,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情人花七郎,大正六年正月二十。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梵字,整体用黑墨书写,材质……应该是和护摩木一样吧,是椴木,洁白,带着不明显的木纹,幽幽的香味,烧起来噼里啪啦地,我没有留下骨灰,仅仅是留下一套衣服,就在那棵御神木下,当然,不是说现在死去的我不着寸缕,我依旧穿着那套衣服,至于原因,我不知道,或许我穿着的是那件衣服的灵,而那盒子里的是衣服的尸体?
那个家伙回来之后,发现我不在别院里,于是便发了疯般出去,到处寻找我的踪迹,还叫上邻居们一起寻找,我本不是这里的人,不过是被他骗到这里来的,当然嚩,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里有猫,有鸟,什么都有,虽然不如城里先进、繁华,但也不是很差劲嘛,我依然能凭着对于城市的记忆,写着繁华的小说,与自然的俳句,以及复古的和歌。
说来也怪,那天我在别院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任何一个邻居注意到,一切都悄无声息,不过,人多起来,找东西,找踪迹,自然是方便的多,不久,大概也就两天吧,在第二天的夜晚,他们发现了我放在神社赛钱箱上的酒瓶,随后便看见那件人形一样铺在树脚下的衣服,嗯……这种情况应该叫做“神隐”吧?但又感觉不完全是,不过我死前确实见到了神明。
现在这个家伙穿着和式洋装坐在被炉前,盘着腿,吧嗒吧嗒抽着烟,供台上的火舍里点着香块,墙角放着金刚杖和斗笠,供台上的供品大抵是全部换过一遍了,但我猜是没有,毕竟,我想,这样一个背弃弘法大师的家伙,是不会有虔诚之心的,没错,他就是之前给我寄手札的那个家伙,他的人生,就像《浪花节》一样。
“这个该死的家伙……我不仅没拿到他的诗稿,还喝光了我的好酒,如今一点人影都没有,早知道就不刺激他了……”
“那你想把他的遗物怎么办呢?”
“能烧的烧了呗,烧完之后和那些不能烧的东西拢拢堆,就当他真的已经死了,挖个墓埋了吧,连找神官和尚做超度的必要都没有。”
是啊,我就这样存在着,可以继续流荡在这个世上,或是转生异世界,总之,我存在着。
存在朝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