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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百闻集(3)

空与沌

我的四肢,我的躯干,我的头脑,都好像被从天上垂下来的丝线紧紧束缚着,我只能被动的做出指令。

我坐在垃圾堆边上,瘦削的肩膀将蜷起的双膝围住,将头架在上面,默默地感受着自身所拥有的痛苦,光不知从何处而来,斜照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这一切。远处的天空中,一个巨大的空洞位于其间,没错,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不知道通往何处,或许是神的居所?那为何又流露出那黑色带着腥气的液体?

我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颗苹果,从高空坠落,出现在我的面前,就那样悬浮在我的面前,从天上又伸出一众手来,裹挟着那些黑色的液体,试图去触碰那颗苹果,但又始终触碰不到,只有几滴黑色的液体坠落,滴落在苹果上面,如同蛇的毒液,使其染上了腥味,我伸出手,靠近那颗苹果,随即,那苹果就落在了我的手上。

这是神明给予我的礼物吗?但此刻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之情,或许就连神也看不下去我这样的人了吧,祂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曾尝试将生命赋予了你们……”呵,真是粗率的话,我也不再去注意倾听,闭上眼睛。但此时我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身影,我对其是何等的熟悉,我吓得赶忙睁开眼睛,但我却处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之内,这个空间一半被照亮,一半则在阴影之中,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则放着一副桌椅,上面放满了食物。

我走过去,坐到椅子上,默默揣摩着刚刚的情感,合掌,随后边想边拿起刀叉,刺破盘子里的荷包蛋,让腥黄的蛋液流露出来,刚刚的感觉……是可以称作感情吗?或者说……爱?但本质上是一种无法被填满的感觉吧,那我称之为空腹应该也没问题吧?啊……除此之外没有活命的办法啊……

我拿起面包,刚刚送到嘴边,却又顿时失去了吃的欲望,对此我该用什么样的梦想去调味呢?我忽然一愣,我究竟是谁?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我不是我的感觉,现在的我,究竟是谁?那如同被怪物附身的指尖,不断伸出,拿起什么,然后啃食殆尽,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似乎在呼唤着我,那声音刺激着我的胃,让其无法忍受的刺痛,或许……我太饿了……

我起身,闻着远处飘来的香气,向那边走去,我又突然置身于城市中,那些高楼围着我旋转,风吹动我的衣服,天空被染成了红色,而那个巨大的黑洞就在我的头顶上,我向着不远处的巨大的餐桌走去,桌上摆着各种吃的,和一锅滚烫的汤,是连泪水滴落进去都会沸腾的程度,这里实在是太美妙了,尽管刚来没多久,我却有了想沉迷于此的想法。我合起掌,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桌上的食物都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堆空碗碟。我伸出手,在空碗碟间摸着什么,只见对面却伸出了一只手,带着我十分熟悉的感觉,天空中的巨洞中再次伸出了一从裹挟着黑色液体的手,苹果再次在眼前显现,但那些手的目标不再是苹果,而是捂住我的眼睛与耳朵与嘴巴。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又摆满了食物。“明明已经够了……明明已经够了啊……”

背后的空间不断扭曲,逐渐被黑影吞噬,胃里不断有东西翻涌出来,然后又不断地进食,此刻那些食物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漆黑的线团,我不断将其塞入嘴里,咽下去,到装不下的时候又立马吐出来,呕吐物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桌子上不断有新的食物出现,这里到底是哪里,这不断重复的过程让我愈发的厌烦,耳边传来那人的哭泣声,我逐渐回想起了那人的不幸,我逐渐沉溺在这声音和不幸之中,这些逐渐将我每日都在破碎的心脏逐渐填满……我太饿了……

周围逐渐变成红色,红色晕染了整个空间,我咬紧嘴唇,不断地向前追赶着,不知道追赶着什么,似乎就是记忆里熟悉的那个人,知道精疲力尽,我伸出手去,却怎么也够不到她,我大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腹部剧烈的疼痛让我跌倒在地,我不断敲打着腹部痛哭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断敲打着胃哭了多少次,这样就够了吧,这样就够了吗?眼前突然出现的苹果从天空坠落而下,我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尽的恶心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一样,我用尽全力呼喊着那人,这一次她听到了,她回过头来,我却将苹果拿在手里,揣在心口,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我抬起头,周围躺满了尸体,至今究竟多少次我加重了自己的罪恶,她看着我,默默笑着,我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我与她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她合掌,准备开动,我静静地看着她,头脑好像要变得奇怪了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不需要了,我看着面前餐桌上的食物,不需要啊,我合起掌,眼前的她便消失了,就像蚊子被打死了一样,又回到了之前那个猩红的空间,不要再继续伤害我了,不想再吃了啊,这个没有心的身体,究竟要称作什么呢,我泣不成声地哭着,从来不敢去回味过去才活到现在,她那微弱的声音,将我的胃袋刺激个不停,根本无法忍受啊……我太饿了……

头顶上的巨大空洞里,淌下一摊液体,落到地上,成了一个与我一样的家伙。

我们祈祷着。

“已经够了……”

“再继续哭给我看吧……”

“不需要了……”

“-再多吃下去……”

这颗心,这具身体……

无论如何都不听话了……

“肚子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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