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赵玉蓁还在奇怪,怎么说也是万人的大战,才两个时辰?这战事结束得未免有些太快了。
结果后面听梁邱飞说才知,城外叛军还废了些功夫围堵,那城内叛军基本是半杀半降。
要不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呢,雍王父子就是不忠不义的反贼,现在带领的部下也不是早年间起事的那一批了,都是些墙头草,眼见着赵玉蓁将雍王世子劫走,后来城外又涌入大军,这心态就崩了一半,知道这场起事注定是失败了,打到后面基本就都投降了。刚开城门的时候,雍王就被凌不疑射中了肩膀,后面更是无法施为,还让小兵砍中不少,直接让凌不疑活捉了。
雍王这起事也是太突然了,不仅何老将军没有防备,雍王府上下也没料到四五日内就兵败如山倒,肖王父子皆被生擒,顷刻间也来不及善后。还是雍王夫人安排人,带着雍王幼子出逃并藏匿了大量财物。当然,最后也都没跑成,不过几个时辰,凌不疑便从雍王府里的侧妃姬妾们的嘴里逼问出来了地点,第二日连人都捉拿回来了。
还有,在凌不疑搜查雍王府的时候,也找到了何昭君和她的幼弟。原来,她二人一直躲在一处密室的地窖之中,也难怪雍王他们没被发现。其实凌不疑搜查的时候也没发现,还是何昭君他们看到是黑甲卫,自己出来的。
这一战,最值得庆幸的还不是大捷,而是何家最终是保留了血脉,不至举家殉国。何家三公子、六公子、何昭君都还在,何家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也都没有大碍,二少夫人更是还怀有何家二公子的骨肉,但何老将军却因为伤重,在大捷的第二天就不治身亡了,当时只有吴将军在场,赵玉蓁和凌不疑,一个在雍王府搜查罪证,一个去捉拿雍王幼子,都不在场,自然也就不知道何勇托孤一事。
军行有令,既然驰援成功,叛军已除,也生擒了反贼,那大军就必须要开拔了。现在的何家家眷小的小、伤的伤,不便与大军同行,所以他们在后慢行,大军先行回城。
---------崇德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当中伫立风尘仆仆的吴将军、凌不疑和赵玉蓁三人,他二人是面容风霜,赵玉蓁则是面色发白,三人来得匆忙,连盔甲也未脱去,向文帝深深行李。
凌不疑臣等幸不辱命,现已生擒雍王父子!
文帝好。何家父子可有幸存?
吴将军转头看了一眼赵玉蓁,上前一步替她回禀。
吴将军回陛下,臣等驰援路上救下了何家三公子,赵军司冒死入城救下了何家女眷,何家大公子、二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均战死沙场,何将军在大捷第二日便伤重不治。若不是何将军一家的舍身之功,赵军司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劫出肖世子,我与子晟也不能如此迅速擒获雍王,返回都城。
文帝沉默良久,神情哀戚。
文帝何爱卿临终可曾说过什么?
吴将军何将军说本出身乡野莽夫,得随陛下左右多年,已乃毕生之幸,虽死无憾。万望陛下莫要为之悲恸,保重御体。
文帝实乃苍天折损朕一员忠臣良将啊!何将军为婚事与朕离别时,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谁知道,在归来,却是与朕生死两别。
吴将军陛下,何将军临终前还有嘱托。
文帝他还有何心愿,只管一一道来,朕一定成全他!
吴将军何将军最忧虑的便是膝下的幺儿幺女,其子年幼,其女昭君在与肖世子成亲前本与楼氏子定亲,现如今肖逆或诛或擒,何家与肖家前婚已破,盼能与楼氏子再结姻缘。
文帝本来还在悲恸,听完后突然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皱眉。
赵玉蓁不知道这件事,也惊讶地看向吴将军。
文帝楼氏子不是已然定亲了么?
吴将军何将军并不知晓楼太傅之侄已与程氏女定亲,所以才会有此心愿。何氏此行悲壮,礼虽不合,但可容情。老臣请陛下决断!
文帝没有吭声,群臣揣测不出圣意,不敢轻易言语,楼太傅也低头没有表态。
万松柏决断什么决断?!为人臣子,尽忠为国是本分!说句不中听的话,难道立了功就可以挟功求报了么?!
话糙理不糙,一时间朝上也是议论纷纷,纪大人也出言赞同道。
纪遵万将军说的对!陛下恩赏是一回事,但抢夺别家婚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左大人话不能这般说!那何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该怜悯些!
纪遵照大将军意思,陛下应下旨成全此事?大将军可想明白了,此例若开,今后若哪家死伤惨烈些,是否就可凭借功劳求取别家之物!
左大人可那楼程两家,不是还没成婚吗?
纪遵定亲便是许诺,岂能轻易反悔?若将来有人为国征战到子嗣断绝且只遗一女,那么是否可令此女看中谁家郎婿,就与其妻绝婚,而后再嫁呢?这其中分寸又该如何把握?
但纪遵的话锋又陡然一转。
纪遵但国法之外也有人情,何氏一族,忠勇动天,何将军的遗言实应照办啊……
万松柏嗨!我说,纪老头,你到底站哪边儿的啊?
纪遵不理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万松柏,看向楼太傅。
纪遵此乃国事,也是楼太傅的家事,所以理应听楼太傅的意思。楼太傅,不知,您是怎么想啊?
楼太傅不应声,只是沉默着。
万松柏这两家撤订,凭何先问男家啊!这不是欺负我程贤弟没在朝堂上吗!
万松柏这句话有点多余了,其实纪遵大人是好意,将这件事从国事的层面上降下来,转到楼家家事的层面上,这样以来陛下不管如何决断,也是尊重两家的意思,今后若有要有人想依照此例,也有言可辩。
将决断权交给楼家而非程家,也并非单纯是因为程家较低,而是因为这件事不论是谁先开口、不论楼家是同意与何家结亲也好还是不与何家结亲也罢,都会背上骂名。与何家结亲既会有人说楼家忠义,但也有人会说楼家是贪图何家权势,毕竟,以后何家部曲也听从何昭君的;不与楼家结亲也会有人说楼家不敬重臣良将。况且,最受伤害的,怕是女方......
总而言之,这种事皇帝不能直接下旨命令,不然就成惯例了,但楼程两家可以自行退婚,成全“可怜而忠勇”的何氏一族。
文帝嗯……这可确实难办呐......
赵玉蓁陛下。
赵玉蓁上前一步。
赵玉蓁既是两家亲事,就先交由两家商议吧。
文帝点头。
文帝也只能先如此了......
朝会散后,赵玉蓁便和凌不疑一起回府。
凌不疑这伤口还未愈合,陛下已允你回府好生修养,你这些日子就安心养伤,不要四处走动了。
赵玉蓁嫋嫋的亲事出了这么大变动,我怎么可能待得住?
凌不疑那我给你的伤药可还在用?一日两次,不可忘记。还有,既然回到了都城,是否需要请宫中医士来看看......
赵玉蓁子晟,你放心好了,我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腹背有伤,这几日都靠在凭几上睡觉,不太好休息,我回去多睡会儿就好了。
凌不疑看着赵玉蓁满不在乎的样子,抿了抿唇,还是说道。
凌不疑还是不可忘记......
贾淮阿鹭!
刚走到凌府大门前,凌不疑就被一声音打断。
赵玉蓁贾淮?
赵玉蓁下马往前走。
赵玉蓁你怎么来了?
贾淮我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
说着,贾淮伸手拽过赵玉蓁,上下打量。
贾淮你没受......
赵玉蓁嘶!
赵玉蓁痛呼出声,捂住肩膀,贾淮拽她的那一下,扯到了她背后的伤口。
凌不疑听见赵玉蓁呼痛,马上上前两步把她扳在怀里。
凌不疑你干什么!
然后低头看向怀里赵玉蓁。
凌不疑伤口有没有裂开,要不还是把医士喊来吧。
贾淮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贾淮对不起,阿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伤在了哪儿......
赵玉蓁没事。
赵玉蓁抚掉了凌不疑放在她肩膀的手,往前一步走出他的怀抱。
赵玉蓁反正回府也要处理一下伤口。
赵玉蓁转回头看向凌不疑。
赵玉蓁子晟,你也先回府休息吧,不用担心我这里了。
然后转身招呼管彤回府了。
凌不疑眼见着贾淮跟着赵玉蓁进了忠勇侯府的大门,眼神晦暗。
梁邱飞这赵军司怎么这样,少主公明明是关心她,她还......
凌不疑阿飞!
凌不疑低声喊了一句阿飞,其中隐含的感情让梁邱飞不寒而栗,瑟缩一下。两兄弟互看了一眼,也都不敢说话。
凌不疑望了忠勇侯府半晌,才说。
凌不疑去廷尉府。
梁邱起是!
梁邱飞是!
二人此时不敢有任何违抗之言,跟着凌不疑上马,直奔廷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