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霍翎遥第一次看见未来的君舅君姑。或许是因为常年礼佛的缘故,梁夫人身上有一种随和淡然的宁静气质,让人一眼便心生亲切。
“我阿母就这般好看吗?”众人纷纷落座,袁慎坐于霍翎遥身边,见霍翎遥没能注意到自己,不满的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为着今日,他特意让人裁了新衣,选了又选才有一身勉强满意的衣服,临出发前又特地熏了香,怕她不喜,也未敢多熏,只不过是用檀香匆匆过了一遍。谁知从进门到现在,让他特地为之花上心思的人,竟然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温婉随和,当然好看。”霍翎遥这才回过神来,分了个眼神给坐在身边的袁慎。袁家百年世家的书香底蕴教养出来的公子,自是出类拔萃。一身靛蓝长袍仪态端庄的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她忍不住弯了眉眼,笑了笑轻声道:“而且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话说到了袁慎心坎上,他望着霍翎遥嘴角上扬。但恰巧不巧,这句话正好被分出神来关心妹妹的凌不疑听到,只觉得心里越发地发堵。这从小娇养的妹妹,怎么就瞧上了那狐狸托生的袁慎呢?越想越闹心,索性朝霍翎遥扬扬手,示意这边自己应付就行,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霍翎遥接受到这一信息,乖巧的朝阿兄眨了眨眼,忙不迭拉着袁慎溜之大吉。
霍翎遥带着袁慎去了自己的药庐,说是药庐却更像是一个简单的农家小院。
此举正和了袁慎心意。他站在院庭中央,视线四周环绕了一圈,最后又落回了霍翎遥身上,他浅笑着问:“介意陪我四处看看吗?”
“哪儿的话。只不过是个药庐,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当然可以。”
霍翎遥素来治下有方,将军府的下人被教的极有眼色。霍翎遥陪着袁慎四处溜达,下面人却已经备好了茶水糕点,把东西摆在了梧桐树下的小几上,有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守在外边。
“我记得宫里也有一棵比这大一些的梧桐树。”
袁慎仰头看了看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轻声道。
“宫里那一棵也是我让栽下去的。我幼时霍家的闺房院子里就有一棵我出生那年,长兄亲手种的梧桐树。长兄说:凤凰高洁,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他的幼妹就应是这般高洁的女娘。”可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对她温声细语的少年郎却最终还是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一旁的袁慎侧耳听的很是认真。他喜欢霍翎遥将幼时的故事一点一滴讲给自己听,仿佛这样他就能参与到那些自己曾经缺席的时光;也就能看到如今说一不二的昭和郡主的成长之路。
“我袁家宗妇,也可以做这般高洁的女娘。你若是自在,什么样子都可以,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我阿父阿母。”袁慎闻言驻足于廊下,单手搭上了霍翎遥的肩膀,无比认真的看着霍翎遥。
霍翎遥摇摇头,眼底却有了些许笑意:“阿慎,日子不是说出来的,是过出来的。”
袁慎慢慢拥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霍翎遥,拍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慢慢来,你会知道的。”
过来寻他们的凌不疑闻言,默不作声的收回了刚迈过门槛的脚。或许,遥遥选择袁慎,他也能放下心。他的妹妹,一向都是他的骄傲。
送走帝后妃和袁家人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凌不疑拿着袁家送过来的聘礼单子细细盘点了一遍。他这些年征战沙场,对府内中馈这些事不大熟,但过了一遍铺满了将军府院子的价值连城的聘礼之后心下也有了底。他袁慎对遥遥,最起码有那么点子真情实意。
凌不疑负手立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扫视过满院的聘礼。良久,他心里有了计较。他挥手,身后有人走了上来:“少主公有何吩咐?”
“去账房,将这些年所有记录府里田产、地租、地契的书简拿过来。”
“阿兄这是忙什么呢?”霍翎遥亲自过来送凌不疑要的东西。
“陛下和皇后越妃临回宫前曾说待你出嫁那一日,会派人送上添妆。你的嫁妆阿兄已经备下,你出阁那一日,这些东西我会再给你带一半儿走。”凌不疑匆匆翻了一遍小山似的书简,想了想又道:“阿兄这些年征战沙场,对于府里一概撒手不管,说到底也是你这些年自己挣下的。”
“阿兄,宫里送过来的添妆必然不少。再加上这些东西,真的太多了。”霍翎遥否定了凌不疑的提议,“再者,过不了多长时间少商就也要进门了,不能委屈了人家。”
“遥遥,我只是翻了一遍便知这些年将军府的财力绝对能称得起雄厚二字,你一手打理至今,你应该比我清楚。少商不能受委屈,可我自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也得要风光大嫁。”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她和袁慎形同陌路。照着霍翎遥的智慧,这些东西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