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有痕【续】
江安然×张极
“所以到最后，你和你十六岁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他是我十九岁时候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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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在母校工作的第二年，学校安排他当了班主任，坐在隔壁办公桌的同事因为今年刚刚当了妈妈所以就没当班主任，张极接手的也是她之前带的班。
同事很耐心地告诉他班上同学的性格和大概的家庭情况，在讲到最后一个男生的时候，同事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万能龙套【同事】“他和班上的谢妍之前就谈了恋爱，我劝了几次他们都不愿意分手。”
万能龙套【同事】“两个人家境相差这么大，他要是连成绩都下滑了之后养不活自己，他爷爷奶奶可怎么办啊。”
同事眉眼间都是愁绪，她说的那个男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家境不好，就靠他爷爷奶奶种地供他读书，谢妍不一样，一看就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在一起。
张极记下了同事的担忧，说之后会再去找他们谈谈。
谁的十六岁没有喜欢过人啊？
只不过勇敢了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而已。
这一年的张极二十五岁，勉强谈得上事业稳定，眼看着他工作稳定下来了，父母也就催上了他谈恋爱。
从前张极拿着读书的理由拒绝了父母的催促，后来刚刚工作父母也希望他好好搞事业也就暂时歇了催促的心思，现在眼看着他已经工作一年了，催促的心思又起来了。
但是张极总会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末。
他问江安然十六岁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人。
当时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后来他也没再见过江安然了。
他只听说，江安然研究生毕业以后，先去了西部支教，之后回了她大学在的城市教书，他一直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就懂前程似锦的另一层含义。
张极在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时候才明白，前程似锦的另一层含义是“再也不见”，但是那个时候，所有人说的都是前程似锦。
所以后来的张极，也就没见过那些相处了四年的同学了。
母亲打电话过来催他回家，说今晚和朋友的聚餐要带他过去。
张极“你们朋友聚餐什么时候还带我去了？”
万能龙套“这次不一样。”
万能龙套“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当你家教的小江老师，她今天也在，你们不是好久没见了，正好叙叙旧啊。”
张极“知道了，我现在回来。”
父母总是觉得，你跟几年没见的朋友再见面总能聊得上不会尴尬，实际上每次见面都尴尬极了。
但是对于张极来说，他没想过自己会和江安然重逢。
他以为，他们的故事在那年夏末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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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包厢里，张极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杏色长裙的江安然。
记忆和现实重叠，张极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江安然的时候，对方也是穿了一条这个颜色的裙子，喷了淡淡的白茶香水，脸上带着笑，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的样子。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江安然也不是没有一点变化。
在西部支教几年以后，她明显晒黑了一些，也比几年前更瘦了，整个人气质和几年前也有不同了。
但是张极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家长忙着寒暄，很快就提到了他们这些小孩工作和谈恋爱的事。
万能龙套【张极母亲】“我们家小极回母校当老师了，现在都工作一年了，我催他谈恋爱早点结婚也不听。”
万能龙套“可不是，安然之前死活要去支教，我怎么拦都不听，现在还不是回来当老师了，说起来和你家儿子好像还是一个学校呢。”
万能龙套“他们两个也挺有缘的，之前安然不就当过小极的家教老师吗？”
万能龙套“多好，以后在学校还能互相照应。”
明明是才重逢，但是家长就已经自以为是地替他们想好了以后可以在学校互相照应这些事，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其实已经九年没有再见过了。
张极“小江老师，好久不见。”
似乎是家长有意安排，他们俩的座位紧挨着。
张极率先打破了沉默，和江安然打招呼。
听到和九年前一样的称呼，江安然不免也觉得有些恍惚，她印象中的张极还是当年那个有些黏人的少年，不是现在的看上去有些沉默寡言的青年。
江安然“好久不见，小张同学。”
江安然“听说你现在也回母校当老师了？”
张极“对，还是觉得母校待着比较熟悉一点。”
江安然“确实，西部待了几年我回来都有点不适应这边的气候了。”
张极“你当时，怎么想到去西部支教了？”
江安然“觉得那边很需要老师，一开始我也适应不了想走，但是每当我看到他们的眼睛的时候，都会想再坚持一下。”
江安然很难形容她看到那些孩子的眼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想法，因为教育资源的稀缺老师的稀缺，每个学生的眼睛里都有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老师离开的习以为常。
每次对上那些孩子的眼睛，江安然就会觉得心虚，因为想要离开而感觉到心虚。
所以她在那里足足待了三年。
父母曾经提着大包小包坐了很久的火车，接着转汽车摩托车来那里看她，几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让他们一点一点明白了女儿这个选择的艰难，但是在他们提出要接江安然回家的时候，还是被拒绝了。
江安然“如果我走了，那他们的老师就更少了。”
就这样，她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献给了西部的教育事业。
她见过西北漫天的风沙，见过艰难存活的树苗，见过求知若渴的眼神。
那些都是她短暂人生阅历中记忆深刻的东西。
江安然想，如果时光回到三年前，她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
张极“那是一件很有勇气，也值得夸赞的事，小江老师，你真的很棒。”
张极“你做了很多人都不愿意做的事。”
江安然“所以我也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三年。”
江安然“那边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我当时花了好长时间去适应，现在回来了都觉得好像有点不适应了。”
似乎是得到了张极的夸奖，江安然多说了几句。
张极“小江老师这么棒，肯定会很快适应的。”
江安然“我也觉得。”
江安然“有点自恋了好像。”
张极“没有啊。”
张极“怎么会呢？”
张极“不过这两年这边新建了很多网红打卡点，你觉得不熟悉也很正常。”
江安然“说起来我回来之后一直没怎么出去逛逛，还打算明天出去逛逛呢。”
张极“明天学校不用开会，你想去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去。”
江安然“真的吗？”
张极“当然是真的啊。”
来之不易的重逢机会和相处机会，他怎么会选择不要呢？
十六岁那年的相遇太过惊艳，后来他总觉得他遇见的那些人不及江安然。
江安然“那就要麻烦你了，等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江安然“你可以挑一家你喜欢的店。”
张极“有点太客气了吧，小江老师。”
江安然“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啊，你说是不是？”
张极忽然想起，那年江安然带他逃课去玩密室，在密室门口看见他犹豫时说的话。
江安然“都到门口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
江安然“张极你不会是怕了吧?”
一句话激起张极的胜负欲，他抢先一步走进店里，回头朝江安然露出挑衅的笑，江安然就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成功了。
张极“那我到时候看看附近有什么店。”
一顿饭吃下来，家长倒是聊得很开心，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其实也聊起来了。
万能龙套“你是说你明天要和小江出去玩?”
万能龙套“怎么想到要一起出去玩了？”
张极“她不是才回来说想去逛逛，我明天又没什么事不就说陪她一起去。”
张极“老妈，你不会不同意吧?”
万能龙套“我可没说，我看小江是个不错孩子，你要多跟人家学学，知不知道啊？”
张极“妈我都二十五了，这话再听就耳朵要起茧子了。”
路灯把母子俩的背影拉得很长，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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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开学，那些景点的人也少了很多。
张极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自己的拍立得相机，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出门总是喜欢拍照的。
张极等了好几分钟才等到江安然，她穿了一件白衬衫配裙子，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嘴上说着“抱歉”。
张极“你要不要先擦擦汗?这几天还是有点热的。”
江安然“好。”
江安然“没想到赶上早高峰了，让你久等了。”
张极“几分钟而已。”
张极“感觉你今天会很想拍照，所以带了拍立得相机。”
江安然“你也太贴心了吧。”
江安然眼中明显有惊喜闪过，完全没想到张极会准备拍立得。
张极“我印象里，好像女孩子出来玩都很喜欢拍照。”
张极“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带上了。”
张极话语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跟女生单独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也没法确定江安然是不是这样。
江安然“相信我，这是一个很贴心的举动。”
江安然“那看来今天还要麻烦你帮我拍照了。”
张极“应该的。”
这几年经济发展还不错，网红景点的建设也就搞起来了，确确实实吸引了一批游客带动了一下经济发展，不过当地的旅游资源本身也就还不错。
都到了景点，拍照打卡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张极充当摄影师给江安然拍照，他大学这几年锻炼了一下拍照技术，所以拍出来的效果还不错。
江安然看到成品夸了他好几句，在江安然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红了耳朵。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一家很地道的地方菜，餐馆很小，后厨偶尔有油烟飘过来，生活气息浓郁。
江安然“我以前最讨厌油烟味，后来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回来了才发现有油烟的厨房其实才是人间烟火气最足的地方。”
张极“确实。”
张极“看来我没选错餐馆。”
江安然“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只有最地道的家乡菜才会勾起游子的思乡意，很明显这种出名的地方菜一般都在小餐馆。
因为这个，两个人也聊了其它的很多东西，有大学时候的不同见闻，有职业选择的原因。
那顿饭吃到最后，张极问了一个和十六岁那年一样的问题。
张极“小江老师，你十六岁的时候有喜欢过人吗？”
少年执意寻求一个答案，好像这样就会不遗憾。
江安然“没有。”
江安然“因为那是我十九岁时候的心动。”
十九岁的江安然害怕十六岁的少年分不清喜欢和仰慕，拒绝了少年人的那一颗真心。
二十八岁的江安然坦言了自己十九岁时候的心动。
张极永远都不知道，他那怯懦自卑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的十六岁，其实落在江安然眼里都是少年人最好的模样。
他或许不及别人优秀，但是在江安然心里就是最好。
张极“所以小江老师。”
张极“你要签我的手吗？”
就像那年在密室一样，你牵着我，从入口走到出口，安慰我那些都是假的不用害怕。
江安然“是我的荣幸。”
一句晚来了九年的答应跨越时间，在此刻落进张极耳朵里。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九年可供错过?
但是二十五岁的张极想去圆那个十六岁的遗憾。
所以他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外头阳光正好，就像他们初遇的那天。
微风吹进餐馆，吹乱了江安然额头前的碎发，老旧的风扇咯咯作响，张极抬头帮她理好碎发，眉眼温柔。
张极“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在想，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可以这样伸手帮你理碎头发。”
张极“原来二十五岁的我实现了那个时候的想法。”
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张极和同学出去旅游，在雍和宫附近闲逛，同学起了进去许愿的心思，拉着张极一起进去。
当时张极脑子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
“想和我十六岁时候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想反正不一定能实现，那就先许愿吧，万一实现了。
所幸最后没被辜负，他牵到了十六岁喜欢的人。
江安然“你实现了。”
江安然“并且未来会有无数次这样实现的机会。”
风吹过留下痕迹，就连江安然也想不到张极是受她影响才走上了教书育人的路。
张极“是啊。”
张极“九年过去，我还是觉得你有让我一次又一次心动的能力。”
江安然“有些念念不忘会有回响。”
江安然“至少对于我们来说是这样的。”
重逢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最好礼物，也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礼物。
但是心动从来都不是作假的。
本来在十六岁的夏末应该得到的答案，终于在二十五岁的夏末浮出水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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