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一聚1

郑钦接过方管家递过来的热咖啡，贴近鼻尖嗅了一下，苦味充斥着鼻腔。

　　杯中晃动着的液体映出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郑钦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而唯一和自己存在相似的儿子已经多年没有回过家。

　　“少喝点咖啡吧，郑将军您本身睡眠就不好。”

　　肖云桎衣服还没有完全干透，身上披着略显大号的外套走进郑家的客厅。

　　“小桎？你一个人来的……”郑钦对肖云桎的形象有些诧异，私下接触数次，肖云桎都是打扮得体、从未迟到过。

　　“因为一些事路上耽误了时间，我把郑凌哲带来了。”

　　在他身后，郑凌哲只穿了一件还在滴水的衬衫，显得有些滑稽。

　　“凌哲。”郑钦也没有怪罪许久未见的儿子，只是想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的。

　　“来之前打架了吗？”

　　“嗯。”

　　“没有。”

　　肖云桎肯定的回答是为了避免郑钦起疑心，将两人的关系暴露。而郑凌哲只是单纯记住了争吵后面发生的事情，自然觉得没有。

　　“好吧，今天你们来也算是我的一件开心事，就不多过问了。”

　　“……爸，你们早就认识？”

　　郑凌哲在肖云桎的劝说下愿意回到家中，也不想当着他的面与自己的父亲继续置气。

　　“我不仅与小桎早就认识，也认识他父亲。小桎的母亲越游与你母亲生前是至交，如果他是个女孩，可能你们俩算是娃娃亲了。”

　　肖云桎习惯性地忽视这个话题，尤其是在和郑凌哲发生过那种事之后，他留给这对父子交流的空间，走到一旁想倒杯温热的茶水。

　　“肖先生我来吧，您需要先换下衣服吗？”

　　“太需要了。”室内温暖的环境让衣服上的水汽开始蒸发，带来些黏腻感，肖云桎想要尽快扔掉身上这件宣告报废的衣服。

　　“你们这样瞒着我，不如你们俩当父子吧，我退出。”郑凌哲解开胸前的扣子，将薄薄一层衣服扯下来扔在一边，露出高大健壮的上半身。

　　郑钦的余光仍然留在儿子充满训练痕迹、近乎完美的肌肉上，“唉，曾经我也是靠这样的身材深深吸引住你妈的。”

　　“也没有深深吸引吧，她找了个让自己短命的敌对方当丈夫，眼光不好。”郑凌哲面对自己父亲时，刁钻刻薄的水平就展现出来。

　　郑钦无话反驳，知道儿子性格本身内敛稳重，但很爱憎分明，禾云的死一直是儿子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以前这些抱怨的话从来不会说，直接选择用持久的沉默进行抵抗，但现在愿意开口与自己交流已是很大进步。

　　“我带你去我房间换衣服，走吧。”郑凌哲赤裸着上身想要去牵肖云桎的手，被对方快速地躲过，他才反应过来还有郑钦和方管家在。

　　看到两人保持距离先后离开，郑钦悄声对管家说：“老方，你去准备下饭菜。”

　　“郑将军，我感觉凌哲比之前和我见面时活泼许多，您有感觉到吗？”方管家是位和善的老人，他也在父子两人冷战的期间替郑钦去看望郑凌哲，并且送去些必需品。

　　“老方……我是不是要和凌哲好好道个歉。你看他，处处是我年轻时的影子，爱人时就会生动鲜活，失去爱人时只能心如死灰。”

　　“有句流传至今的话，时间给空想者痛苦，给创造者幸福。我看您还是放下面子，和凌哲主动交流吧。”

　　郑家的整体建筑风格都是仿古的，郑凌哲钻研历史也是受到父亲的熏陶，所以房间宽敞又气派，一进去就看到占据正面墙的桃木架，上面摆满各式书籍、茶盏和工艺品。

　　“怎么有这么多枪？”肖云桎从未进入过郑凌哲的房间，但能看出来方管家还是定期打扫过的，室内各物摆放整齐，除了面前这个凌乱的书桌。

　　郑凌哲闷声走过去胡乱收拾了一下：“个人爱好，方叔把我替换下来的旧枪带回来，应该是不知道怎么放，怕收拾的时候擦枪走火。”

　　肖云桎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那边郑凌哲还在闷头整理书桌。他脱去上衣，窝成一团拿在手里：“有新衣服吗？”

　　“有，只是你穿会大。”郑凌哲双手撑着桌面，眼神赤裸地盯着肖云桎近乎苍白的肌肤，肌肉线条明朗，腰线细长，只是腹部的位置留有一个结疤的弹孔。

　　“看什么，要我一直光着？”肖云桎表情有些不爽。

　　被言语提醒后，郑凌哲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在衣柜里翻出一身棉麻质感的灰色睡衣扔过去：“你洗个澡吧，伤口能碰水吗？”

　　“无碍，好得差不多了。”

　　“真的？”全身唯一留下的伤口，看上去不是短期内能完全消退的。郑凌哲猜测是母亲与肖云桎的约定，使得他所有魂力都不能用于伤害自己，因为魂力可以轻松治愈非致命伤，可考核一战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周。

　　肖云桎径直走向屋内的浴室，“砰”地把门关上，留下句“少管闲事。”然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怎么又冰冷起来。郑凌哲有点郁闷，他以为自己和肖云桎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可是这个人软硬不吃，真难搞。

　　“那你快一点，要不一起洗吧……”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发现没有回复。刚想用魂力强行开锁的时候，肖云桎呵斥道：“滚！我很快就洗好了。”

　　方管家备好菜，看到郑凌哲洗完澡出来，头上顶着他给新换的毛巾。老人家在郑家当管家近三十年，在郑钦和禾云相认前就来这里了，算是看着郑凌哲从出生到长大。

　　“感觉家里又活过来了，有烟火气了啊。”

　　“方叔，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看着都是拿手的。”郑凌哲很庆幸自己家没有用Mec将方管家取而代之，这一点他的理念和肖云桎是一样的，仿生人总归与人不同，更不能真正成为家人。

　　“小桎，老方年纪也大了，可能做菜不如以前精湛，但味道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我家的口味。”郑钦还取了一瓶酒出来，看样子是真的高兴。

　　“郑将军，郑凌哲他不能喝酒，明天还要…”

　　“那我跟你喝。东西我让老方取出来了，待会放到凌哲屋内的保险箱里，你来安排。”

　　肖云桎倒也不想拒绝，他在嗣雾没有机会吃这样的饭菜，也无人饮酒，每天想着的就是在夹缝里找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郑凌哲看出肖云桎饶有兴趣，于是给他满了一杯酒，那是自己家机器用粮食酿造的高浓度酒，忍不住叮嘱句：“别喝太快。”

　　“小桎，你叫我叔叔吧，别太见外。我与你父亲之前也经常在一起喝酒、下棋，只是澜区归属于棂蜀高层直接管理后见面就少了，他可还好？”

　　“挺好的，就是身体不如以前那样强壮，澜区扔给郑长官代管了。”肖云桎和郑钦相视而笑，一旁的“郑长官”默不吭声地吃菜。

　　那酒虽然入口有些许辛辣，但会有带着谷物清香的回甘。肖云桎先是抿了一口，然后喝去半杯，一抬头看到郑钦畅快将酒一饮而尽，只能也干了。

　　“我还不知道凌哲这小子的酒量怎么样，不过肯定没你的好。”

　　“这酒的话，最多两杯吧。”肖云桎也是见过郑凌哲酒量的，酒水饮料都会让他面部通红，这种高浓度的酒，可能一杯就倒了。

　　郑凌哲继续夹菜，挑了块又肥又腻的肉扔进了肖云桎的碗里。

　　“你这小子从小时候就这样，脾气怪，一生气就会做小动作。”郑钦对儿子的行为很无奈，当知道儿子还有林宇这个朋友的时候几乎成了救命稻草。现在看到肖云桎能说服郑凌哲回家，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挺不可思议的。

　　“我这人无聊又无趣，知道就行了。”郑凌哲又夹起一根青菜扔进郑钦的碗里：“爸你就别吃肉了，吃点蔬菜刮油。”

　　郑钦笑了，指着郑凌哲对方管家说：“你看看这小子，以后哪个姑娘能看上他。嘴巴一点不灵光，受虐狂才能跟他一起生活。”

　　“……”肖云桎沉默不语，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