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海岸

　　天色还是亮的，只有远处的天空染上点余晖，周围没有任何人。两个人踩过沙滩，鞋底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肖云桎想要挣脱郑凌哲的拉扯，但是不使用魂力的时候他的力量远不如对方，脚底已经接触到不断涌上来的海水，但郑凌哲还不愿意停下。

　　“郑凌哲！”

　　“富城小学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聊过的古城、历史书、执念你记不记得？我母亲的遗愿你记不记得？还有潮汐海岸那一夜…你记不记得！”冰冷的海水漫过小腿，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寒意，郑凌哲还是没松开手。

　　“不记得。”肖云桎咬死不说，就这样僵持着。

　　“好…”郑凌哲露出苦笑，下一秒双臂死死勒住肖云桎的身体向后倒去，腥咸的海水瞬间涌入鼻腔，但郑凌哲的体重带动两人继续下沉…

　　肖云桎紧贴在郑凌哲的身上，感受到慌张和恐惧，他看到身下的人因为窒息面部痛苦，紧抱着自己的力度也在减弱。

　　情急之下，他只能用魂力包裹住两人，用力一收，把郑凌哲连同自己拖出水面。

　　“咳咳……疯了吗？！郑凌哲…你没事吧…”肖云桎手触碰上郑凌哲的脸颊，发现有些冰冷，他只能不断拍打郑凌哲的胸口。

　　“咳咳！咳…”郑凌哲眯着眼，平躺在潮湿的沙滩上。乌黑的短发凌乱地散开，脸颊上还沾着几颗细沙。他不修边幅地简单抹去脸上的水和沙粒，继续问肖云桎：“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肖云桎浑身湿透，海风吹过带来的寒意让他发虚。长发被打湿后贴在脸上，那种滑腻的感觉让他特别不适。

　　郑凌哲单手拉了肖云桎一下：“跟我一起躺着。”借着力道，肖云桎重心不稳地跌在沙滩上，最后无奈地给自己翻了个面。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丢人。

　　“我母亲…是不是让你来保护我。”

　　“你想多了。”肖云桎能感觉到郑凌哲靠的很近，他心绪有些乱，怕说错话只好闭上眼睛。

　　“信不信我再跳一次。”

　　“……我信。”

“睁开眼，认真回答我不行吗？”郑凌哲温热的气息扑在右边的脸颊上，肖云桎的心跳声渐渐加快。从侧面看过去，肖云桎的睫毛也跟发色一样浅，卷翘又上下扑闪着，郑凌哲想看他的正脸。

　　“对不起。”肖云桎慢慢转过身，没来由地冒出这一句，把郑凌哲气笑了。

他握着肖云桎的手，贴紧自己的胸膛，强烈到快要撞出胸腔的心跳撼动肖云桎的手心。“感受到了吧，我还活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要你配合我训练，战争结束后我把你母亲赠予的命还给你。”

　　“那她能回来吗？”郑凌哲眼里闪着的不知是映射的夕阳还是泪光。

　　肖云桎低垂下眉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既然不能，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想告诉你可以不用为了什么约定继续保护我了。从以前就这样，每个人都以保护的名义把我隔绝在外，你被抓去之后，我有好多话还没有说出口。”

　　肖云桎双唇禁闭，只是认真听着郑凌哲的话。

“你找来同样相貌的女人，告诉我她会一直陪伴我，可是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她与我而言是那样陌生，我们又如何相伴而终啊。”

郑凌哲的手托着肖云桎的腰窝，还保留着绅士的姿态。他看到旁边的人因为拙劣的谎言红了耳廓。“我无法随便和谁敞开心扉。肖云桎，我不是Mec，不能强迫自己忽略情感。

　　“…你又去抱了谁？”肖云桎嘴角的抽搐没有逃过郑凌哲的眼睛。

其实郑凌哲思考过很久，肖云桎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是否真的对自己的悲伤或喜悦不痛不痒。但现在验证过了之后，他突然觉得无比轻松，肖云桎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他重视自己。

“我只是被人偷袭了，怎么？你准备承担起我母亲的责任，当个恶毒婆婆…”在耳边说话时带来的痒感，让肖云桎觉得很不真实，他用手抵在两人之间作为阻断，想要拉开距离。

郑凌哲英气的眉眼近在咫尺，肖云桎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这种行为禁止，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郑凌哲将肖云桎拉入怀中，感受着他身上残留得母亲魂力的温度，祈求般说道：“母亲她只是想要救你，她在向你们这些受磨难的孩子赎罪…”

　　保持警戒的手被握住，然后十指相扣，手背接触到柔软又潮湿的沙粒。

肖云桎没有任何安慰别人的经验，更何况是面对郑凌哲。不再有一层虚假的皮囊保护，他觉得自己伪装好的内心被一层层剥开。

或许是肖云桎被那番话安抚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魂力涌动，导致郑凌哲呼吸急促起来。浑身被海水侵泡一袭的两人相互依偎取暖。潮汐有规律地冲到岸边，肖云桎的一只脚没在冰凉又带着咸味的海水中，身体和心却暖起来。

“别再想着牺牲你自己了，可怜又可爱的小子，多依靠我一点吧。你我本都是棂蜀人，要互相扶持着击退侵占我们家园的狗屎玩意儿，相信我…冷吗？我把外套脱给你。”

“我知道了…郑凌哲…等下，你勒得我喘不过气…”郑凌哲和当年那个自称为英雄的善良小男孩重影在一起，肖云桎感受到他拥抱的重量与压迫感。只是这小子有些太情绪激昂，将自己勒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不得已只能用魂力将郑凌哲束缚住，换了上下的位置，然后拉紧胸前的衣服。

“…那换你还礼。”郑凌哲轻松破掉了肖云桎浅浅的魂力，手指点了下自己的嘴唇，笑着抬头看他。

“够真诚吗？郑凌哲我要冷死了，赶紧爬起来，跟我回去见你爸。”

　　肖云桎在郑凌哲嘴角蜻蜓点水了一下，动作快到像没有发生过。

“好了，不捉弄你了。”郑凌哲伸手去给肖云桎整理衣服，怕再看一眼就后悔收手了。扣子还崩掉了一颗，最上面还咧着一个口。

　　“明天能正常训练吗？”

　　“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

　　肖云桎拎起郑凌哲完好无损的衣领，字句清晰地说：“时间不多了。”

“听从教官指示。”潮汐海岸在夕阳的余晖下绚丽色彩，如同梦幻之地，这些都是冰冷的嗣雾大陆无法见到的景象。也是他们最想守护的美好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