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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上路

凡尘与烟火

“别怪我,有些事不能烂在肚子里一辈子,总有一天要收拾干净的。”楚宁夕阴森森地说着,背过身去,他目光上移,落在窟窿下端的一个纸人上,静了片刻,忽地回头笑道:“大限将至,你还是来晚了。”

话音刚落,他踏上栏杆,一跃而下。

时溟愣愣地看着那疯子的身影渐渐只剩一星点,也不知谁在喊他的名字,只是稍愣片刻,抬脚大步冲了出去。

他好像记起来了什么,牢牢抓住楚宁夕的丧衣,问:“天德年二十四年六月二五日的那个人是太子…….还是你?”

倒挂在塔外的楚宁夕也许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笑得更猖狂了,只说:“你想借尸还魂吗?我偏不如你愿!是你们欠我的!”

“你们欠我了两条命——”

太子的脸上多了数条裂痕,就像烈日下干枯的泥巴,碰一下就能碎满地。时溟闭了眼,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握在手上的重量明显轻了,他趴在栏杆上不动,手也没松,紧紧按住那撮衣角。

他怕这一松,就什么也抓不回来了。

睁眼时手上空荡荡的,塔下黑黝黝的,一片死寂,仿佛只是如梦一场,梦醒了,在怎么用尽全力,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时.….时漠?”在他脚边,鬼娃哪呀的叫着,他一手举玉环,一手扯了下空荡的道袍。

一只没了记忆的鬼,何不像普通孩子。

“从哪来的?”

时溟有些疲倦,难得蹲下身,与他平视。

“佛……佛像上的。”鬼娃颇为受宠若惊。

“你为何取这个?你的东西?”

他似乎在告诫正常小孩,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碰..…

鬼娃还没开口,他说:“天德年二十四年六月二五日,太子薨逝。”

那天是捡回玄九的第十三年,也是太子生辰,可惜不巧,那夜有血月,万魂出阵,难以阻挡。其阵心在东宫,那夜之后宫里横尸遍野,血漫台阶,黑雾弥漫多日。

宫人见状禀报皇上,皇帝认为是妖魔作崇,由此东宫闭门谢客。

在时溟沉睡的那些天,太子的确气息奄奄,太医觉得没救了,但谁敢说?那可是一国皇储啊!每日必开了两剂药,好让死马当活马医,到时真不行了,甩手给人背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日日下来,躺在塌上的人奇迹般转醒,干的第一件事不是见父皇,而是杀人,只要在东宫的太医、宦官一个不落杀干净了,嘴里说了不少胡话:“狗仗欺人的东西,也配活着这世上?不配!”

天德帝一向宠着他,但经不起他的疯,于是叫人给他捆了,下放边陲,临行前那个太子冲天德帝喊了一句:“父皇,你对皇兄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可能是他俩太像了,让人想起已故的二殿下,天德帝当即吓了一惊,送走他的当晚染了风寒,命人匆匆下笔写了两道圣旨,以此给太子积德。

“你是他。”时溟摸着鬼娃的脸,话语很坚定,声音跟吹来的风一样凉。

鬼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玉环颤了颤,面上突然浮现几道印子,是凹凸不平的血痕。

鬼:“我……”

时溟起身,看了看天,摸出怀里最后一张符纸,片刻,他抱起鬼娃,嘴角有笑意的余留,他似乎全身都在放松:“殿下,该上路了。”

“我陪你。”

鬼趴在他肩上,好像也累了,软软的“嗯”出声。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再修“静”道,可能真的太安静了,所以他能勉为其难容纳一个孩子的闯入。

谁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世态炎凉,也不过如此。

也许怕某只鬼觉得孤独了,又会回来烦他,所以他要陪鬼孩子走一走这回不了头的路。

人鬼殊途劫难逃,阴阳相隔久难忘。

此生作罢,且待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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