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尖叫声依旧很大,他们却漠不关心,反倒观赏起地上爬的鬼娃。
无数阴森森的目光齐聚在身上,任谁谁都会感到头皮发麻,然而鬼娃学着他们的模样咧了咧嘴。
来啊!谁怕谁啊!鬼娃压着嗓低吼一声。
这一群玩意儿下意识往里缩了缩脑袋,像是要商讨什么,就在鬼娃以为唬到人时,屋里的低吼更声势浩大,鬼被结结实实唬住了,他扭头轻咳了两声。
不出所料,暴躁的玩意儿耐不住调侃,这个叫“长安”的街上终于有了点生气。他们从屋里一涌而出,在鬼娃的视角,一块块空荡的布垂在地上,他仰着脖子看不到他们的脸,但能穿透他们的头颅,看到那个大窟窿上的几个亮点。
鬼娃的视力一向好,就像这个时候他只需眨眨眼皮,就能看到离陆地最近的豁口下有个烧了一半的纸片小人,他顺着放飞纸人的方向,余光里是一个拿着火条子的人,站在膝望台上,火只能照亮他半张白脸,另半张以及全身上下都埋藏在阴影里。
鬼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他也用空洞似的眼睛看着鬼。
若他们是鬼,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正在葬送亡灵的阎王。
他露在光中的脸森白无光,长发与衣袍随风飘逸,火条在他细长的骨指间慢慢燃尽。
化灰时那张脸微颔首,他嘴角带笑,瞳仁闪一丝光,似乎终于送了什么人上路,如释重负。
女人的尖叫渐渐平息。
鬼:“…”
别人河灯指路,你放火送人??
又是一阵低吼,鬼能听出围在身边的玩意少说也有百八十个,这群东西怕不是从地底下蹦出来的,阴得很,黑气缭绕。
这可能对鬼来说是件好事..…即便他不大喜欢。
玩意儿围着他嗅了一圈又一圈,以鬼才懂的吼声交谈,一炷香了吧,总算磨没了他的耐心,于是鬼爪再次抬起,一爪子下去,德住一个人头,迫使他不在跟着这群玩意儿转。
鬼毫无负担问了句:“兄弟,你打不打?不打我赶时间。”
兄弟:“……”
他用眼白打量鬼娃上上下下,一脸的怀疑与不信,低吼道:“你是他?那他是谁?”
“他就是个疯子!已经疯疯癫癫了!”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也不知指着谁骂,或是鬼,或是他们所说的那个人。
“大雪埋了我们,他又把我们挖出来,不得安宁!”妇人喝到,她这一喝孩子又来附和,哇得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鬼娃被哭声和谩骂声浇了一头冷水,他看那些一点点“活”过来的玩意儿,明明骂的是那人,心里却像压着块千斤石,连话都忘了讲。
……到底是感同身受还是起了悲悯之心。
都说鬼是这世上最无情无义无味的东西,哪还有心啊——
他松开鬼爪,有意无意的挠了挠耳朵,向后撤半步,想彻底离开这个闹鬼的地方……可刚抬起脚又不尴不尬地落了下去。
“城门封闭数月,粮仓都给兵了,可怜百姓饿得只能啃草皮,哪是天灾,是饿殍遍野啊,如今那人可算给盼来了,可惜是个疯子,把粮换成了埋在雪里的人肉……挨家挨户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