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润玉此言一出，司命倒是惊奇地看向润玉。

蝶衣不曾想夜神殿下也知道这些？省经阁里那些古文典籍甚是无趣，没几人能看得进去。

随后，司命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坐在我右边的师父，语气透着一丝调侃。

蝶衣据我所知，除了某个书呆子，似乎没人看那些枯燥的繁文。今日倒是奇了，又遇着一个书呆子。

我心知这是在说我师父，不由偷瞄过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的神色淡然，默默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薄唇轻启。

梓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

司命细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师父。

蝶衣嗯哼！挺有自知之明的。

师父轻微一笑，仍然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梓宙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而司命口中的另一位书呆子，正坐在我左边，也神色淡淡地品着香茗，完全不在意司命的调侃之意。只待师父和司命无话了，他才开口。

润玉润玉独居璇玑宫，闲暇时便去省经阁翻阅典籍，无非是消磨时光罢了。

司命唉声叹气，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惋惜道：

蝶衣如此无聊的两人，偏巧一个是你师父，一个是你未来夫君。月兮仙子，你怎生受得了啊？

我右看师父，左看润玉，二人皆在饮茶。于是，我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月兮其实…我也挺喜欢看书的。

我这话可没扯谎，从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一个人就喜欢看书，和润玉一样，消磨时光罢了。现在和润玉在一起，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喜欢古文典籍，而我喜欢奇闻异录。

司命看着我们三人，不禁摇了摇头，一副看怪人的眼神。

然后，司命又拿起那罐英祟，转又一副正经的样子。

蝶衣听闻灵界这一代的圣君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支撑幻海阁楼的阵眼，封印松动，这些英祟出逃丝毫不意外。

我虽不太了解灵界，但曾也听润玉提过灵界圣君。每一任圣君都是天阙上的皇室女子，承袭灵帝血脉。

不过圣君虽执掌幻海阁楼，身份尊贵，受灵界万民爱戴，但作为圣君的她们就必须承担镇守阵眼、维系封印的大任。因此，每一任圣君都活不过五千岁，仔细算来，灵界女子到了五千岁正值韶华之年。

师父微叹，忧心忡忡道：

梓宙可惜下一任圣君还未有下落。天阙若迟迟不定下圣君继承者，这封印恐无人再能补。届时英祟破封而出，祸乱六界，苍生危矣！

润玉看来，得去一趟灵界了。

旋即，司命徒手化出一个白瓷瓶，放到桌面上，推到我和润玉面前。

蝶衣你们若是要去灵界，便带上这个。人、妖、灵三界接壤，战事连年，英祟最喜欢的便是争斗，少不了要去那里。

我拿起那个白瓷瓶，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有五颗殷红色的药丸，我将鼻尖凑近嗅了嗅。

月兮这是…赤莲？

司命轻微一笑。

蝶衣识货。不愧是在岐黄仙官身边待过的人。这赤莲我随手种的，为图方便练成了药丸。若是你们碰到英祟，吃下一粒便能免受英祟侵蚀。

我随即将药丸收了起来，抱拳道：

月兮那便多谢司命星君赠药了。

在这儿之后，我和润玉商量，打算将此事禀明太微，征得太微旨意后再去灵界。

九霄云殿，太微荼姚端坐高台，台下众仙林立。

润玉父帝，英祟封印关乎六界安危，不容半点差池。儿臣奏请，愿与兮儿同去灵界查明原委。

太微凝眉，这英祟的厉害他曾在三万年前的天魔大战中见识过，如今蛟龙作乱起因正是英祟，不免忌惮几分。

这时，荼姚也在一旁发言。

荼姚陛下，润玉既有此心，何不就派遣他去？况且，适逢灵帝诞辰，我天界理应派人前往。润玉乃陛下长子，由他前去，倒也不失礼数。

我眉头微皱，料想荼姚定是又打着什么注意要坑润玉，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太微低眸稍稍思量了片刻。不久前录仙曾言，那蛟龙正是东海龙王的长子，东海又与灵界相近，润玉此去灵界也好去东海探探情况。

太微也罢！润玉，月兮，本座命你二人前往灵界。一来为灵帝贺寿，二来探明英祟一事。切记，务必让圣君加固封印，以免再让英祟出逃为祸六界。

润玉谨遵父帝法旨！

#月兮谨遵陛下法旨！

我和润玉从九霄云殿出来后就一直在想荼姚的事情，明明出使灵界那么好的机会，她为何不等旭凤回来，然后揽给旭凤？从前但凡有立功的机会，荼姚都会给旭凤，从而让太微及众仙忽略掉润玉。

我越想越不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润玉的声音传来，我才回过神。

润玉兮儿是在担心天后？

我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忧心道：

月兮今日你奏请去灵界，这么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她竟然同意让你去。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我们此行得万分小心。

润玉轻微一笑，拉起我的双手。

润玉好了，不要总是皱着眉头。

说话间，润玉便抬手抚平我额角的皱眉。

润玉若照兮儿的话来说，咱们还有个卧底在，所以不必担心。

我双眸一亮，登时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一个筹码。

月兮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他？

润玉宠溺一笑，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最早时候他摸我脑袋我还有些拒绝，只因我自身原本就对别人的触碰比较敏感，总会不自觉地躲避。之后，和润玉相处日久，我也就习惯了。

我看着三足金乌掠过上空，这就意味着润玉当值的时辰快到了，我和他一起往星宿阁的方向去。正好我们马上要去灵界，润玉作为夜神，自然要去星宿阁交代一切事宜，总不能还叫澜姒替润玉布星挂夜，那就太不厚道了。

我二人行至一处星石遍布的楼阁，每过一颗星石，那星石便会忽闪着微光。

再往前几步就出现一座天桥，迈上台阶走至对面的高阁，豁然一个匾额挂于大门前，上面纂着星宿阁三个大字。

我和润玉还没走进去，里面就走出来一个海蓝色衣袍的男子，他急忙上前拱手施礼。

星追参见夜神殿下、月兮仙子。

润玉星追，你就不必多礼了。

星追放下了手，笑言：

星追殿下还是这么早。

润玉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两人正说着，我却注意到柱子后面飘出来的一片衣角。我猜出了是那个小子，不由抿嘴一笑，出声道：

月兮别躲了，出来吧！

柱子后的那道影子明显一颤，随着润玉和星追的目光投过去，从柱子后才慢悠悠地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见状，我朝他招了招手。

月兮小灰灰，过来。

他笑了笑，从柱子后面闪身出来，欣喜地朝我怀里奔来。由于他还是个仙龄三千九百一十四岁的孩童，只有半个我这么高，所以一上来就环住了我的腰。

这小子名叫白灰灰，因为这个名字总会勾起我对喜羊羊与灰太狼这部动画片的回忆，干脆就叫他小灰灰了。他是青丘的一只灰耳银狐，父母早逝，狐族族长怜他，遂拜托星追照顾，在这星宿阁当个小小仙童，于此间已有七百年整。

白灰灰月兮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星追将手交握在身前，视线落在我和小灰灰身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就不曾放下过。

星追小白常常惦记着仙子和殿下，每当这个时辰便会守在这儿。

小灰灰两只小手仍旧抱着我的腰肢，偏头朝润玉看去。

白灰灰润玉哥哥倒是能经常看见，只有月兮姐姐不能每次过来，一连好几个日夜都不曾见到。

我抱歉地抚着小灰灰的小脑袋，软语安慰。

月兮对不起啊小灰灰，姐姐最近都在忙着水族的事情，所以都不能抽空来看小灰灰。

润玉走了过来，将小灰灰从我怀里拉到他身边，蹲身下来平视着小灰灰。

润玉小白，明日我和你月兮姐姐要去趟灵界，所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们不在，你要好好听星追的话，知道吗？

小灰灰的脸明显耷拉了下来，眼帘之下的失落依稀可见。

我俯身下来，又摸着小灰灰的脑袋保证。

月兮哥哥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灰灰抬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白灰灰很快是多久？

我心念一动，旋即手指掐诀，伴随着灵力波动，手中出现了一根楠木枝。我将楠木枝递到小灰灰面前，他伸手接过。

月兮小灰灰你看好了，等这根楠木枝开花之际，便是哥哥姐姐归来之期。

这时候润玉也开口道：

润玉我们去灵界，回来就给小白带好多好玩的，如何？

润玉笑得温润，小灰灰也很快释然，手里紧攥着我给他的楠木枝。

白灰灰那等楠木开花，你们一定要回来。

月兮自然。

之后，润玉又吩咐了星追几句，安排好自此后他不在时的一切事宜，紧接着到布星台布星挂夜。我和小灰灰两人就在阁楼上，一并坐于幽台，一边等润玉当完值，一边看着满天星辰移位变化。

随着润玉施法，陡然一张巨大的幕布遮住了天，使得天地间黯然无光。紧接着，太阴娘娘也按时在天上飞舞，推着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那轮明月中依稀有道身影翩然起舞，窈窕身姿，步履轻盈。

那人便是家喻户晓的嫦娥仙子了，她一直住在月亮上幽静寒冷的月宫里。可怜如此清冷美人唯有一只玉兔相伴，被永囚月宫不得出。

每当此时，嫦娥就会这般在月宫起舞，让月宫里的月桂树绽放生姿，为凡间洒下皎洁的银光。

太阴娘娘将月亮悬挂，无事了才回身注意到星宿阁幽台上的我和白灰灰，于是飞身过来，驾雾悬空于我二人面前。

她依旧是那么温柔婉约，简直就是女版的润玉。

太阴星君兮儿，今夜你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