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径直走到润玉身旁坐下,背对着他,仰着头看着空中的流云和飞过的青鸟,缓缓说道:
月兮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大概六百多年前,我在人界历练的时候遇到的一件事。时至今日,历历在目。
我的声音放得越来越小,思绪随着空中的流云飘往远方。其实我并不是旁观者,因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我自己;同样,故事也并不是发生在我历练的时候,而是我的前世,是楚兮的故事。
楚兮,这个名字还真是怀念啊……
月兮那小姑娘的父母总是在她面前争吵不休,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终于有一天,她母亲受不了她父亲的种种,于是抛下了她的父亲,还有年幼的她。
恍惚间,我的眼前忽然蒙上一层雾气,一股酸涩翻涌。不禁暗自嘲讽,都这么久了,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曾经的一切,可说起这事还会忍不住泪腺泉涌。
我努力克制住眼泪,索性就仰着头不让它落下。
润玉之后呢?
或许因为我突然话语间断,久久未有下文,身后的人忍不住催促,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顿时扫去了我的困顿。
我理了理情绪,不着痕迹地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继续说道:
月兮...之后小姑娘长大了,只是比起母亲在时,话少了些,也不爱搭理人了。而她自己也知道,她母亲曾有几次偷偷来看过她,每年都会给她送来生辰礼。
我将头低下,盯着自己的丝绣步云履,接着又道:
月兮你看,没有哪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你娘亲也一样,眼下你和她都需要时间,让她慢慢解开心结,慢慢接受你。
我说完之后,润玉久久不言。于是我回过身,握住了他搭在膝上的手,莞尔一笑。
月兮没关系润玉,我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润玉偏过头来看我,又低眸看了一眼握在一处的两只手,旋即又抬眸与我视线相撞,会心一笑。
他沉吟了一瞬,弯着眉只管与我对视,我看到他的明眸里盛着我的身影,红裙娉婷袅娜。
润玉兮儿,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带我去洞庭。
润玉日后,我想多去洞庭看看娘亲,兮儿可愿与我一起?
我欣然一笑,登时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肩上。
月兮当然愿意。我不是说了,我要一直陪着你。就算你不带着我,我也会跟着你,这辈子你可甩不掉我了!
润玉失笑,温软的美目似乎想将我摄入其中。
润玉得兮儿如此,润玉荣幸之至。
我闭上双眼,嘴角噙着笑,依偎在润玉肩上,放低声音道:
月兮遇到你,才是我之幸事。
我们在落星潭待了一会儿,随后便和润玉一起回了璇玑宫。而当我们踏入后庭之时,只见一个赤红金纹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我二人。
不用猜,这一看就是旭凤。
近来也有传言,说是天界赤焰战神名不副实,所谓战功皆是天后暗地里铺下的血路。剧情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该出场的就是穗禾了。因为此次事件,剧里其实是穗禾利用鸟族势力替旭凤解了此围,此后穗禾同旭凤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说到这里,我还不得不防着一个人,那便是穗禾。剧中爹爹和娘亲就是死于她手中,可笑的是,她这么做的原因还是旭凤。为了破坏旭凤和锦觅的感情,不惜栽赃嫁祸,杀害无辜的水神夫妇。
此世,我不管旭凤锦觅如何爱的死去活来,但绝不会再让爹爹娘亲,还有润玉他们成为男女主爱情之路上的工具人。
不过穗禾也是可怜,自小便没了父母,为了能在鸟族站稳脚跟,巴结荼姚。后来一心为了旭凤,却爱不得,毁了自己一生。若是可以,我或许能拉她一把,如此也能让爹爹娘亲免于屠戮。
润玉旭凤?
润玉最先开口唤他,而我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不速之客。到现在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做的那些蠢事,哪一件不是润玉给他兜着,最后害润玉被荼姚迁怒。
所以我现在一看见他我就觉得烦,索性双手环臂,看着别处,尽量不去搭理他。也就润玉心善,念及手足之情,与他有好脸色。
旭凤听说兄长在洞庭降了一只蛟龙,得蒙父帝夸赞,居功甚伟,现在都在传夜神降蛟时如何的英姿勃发。旭凤此来,也是为庆贺兄长立下大功的。
说着,旭凤便徒手变幻出一坛佳酿,酒香四溢,连我都闻到了。
润玉听后脸色微沉,看了一眼旭凤手里的酒,不禁蹙眉。
润玉降服蛟龙还洞庭安宁,本就是我等分内之务。况且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如何能夸耀于人前?你说的这些未免言过其实。再言之,父帝派你前去阻挡穷奇,为何你还在这儿?!
润玉话音刚落,我便在一旁看着别处,淡淡地补了一句。
月兮润玉素来不饮酒。
旭凤一时间被我和润玉的话噎住,笑意顿时退散,默默地放下拎着酒壶的手。
旭凤兄长知道的,近来传言……
见状,润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润玉父帝既将差事交给了你,便是信任你的能力,也有意让六界瞧瞧赤焰战神的名副其实,替你正名。此刻你合该启程前往忘川,切莫耽误大事,方不负父帝一番苦心。
旭凤抿了抿唇,口张了又闭,片刻后才说道:
旭凤今日是我考虑不周,也忘了兄长从不饮酒。兄长之言,旭凤谨记。
随后,旭凤又看向我道:
旭凤至于蛟龙一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我没有搭理他,而他心里也明白,我自小便不待见他,所以识趣地离开了。
旭凤走后,润玉沉声走向石桌旁,撩开袍子坐了下来,我随即也上前与他对立而坐。
月兮你今日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润玉闭了闭眸子,轻叹了一声。良久,又缓缓将双眸睁开。
润玉因为娘亲和龙鱼族的事,我竟迁怒了旭凤。鸟族仗着天后权势张扬跋扈,明里暗里欺压众仙,天界上下早生不满。旭凤乃天后所出,却和天后鸟族之辈不同。
月兮旭凤心性纯良是不假,可他到底不敢违逆他的母神,也没有规劝过鸟族。反而听之任之,说白了他这就是愚孝。
月兮我知道你对他尚存手足情谊,但是润玉,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一直无法看清,你和他之间又当如何?
润玉无话,低眸凝眉。
见状,我转念又道:
月兮算了算了,咱们不讲他了!来说一下蛟龙的事吧?!
说着,我徒手一化,掌间霎时变化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罐来,里面团着黑气,阴森森的。
润玉这是...那蛟龙身上的?
月兮对,澜姒留了个心眼,是他从蛟龙身上取下来的。我猜就是这个东西,使得蛟龙发狂。
润玉从我手里拿过琉璃罐,仔细端详了片刻。
润玉文曲星见识广博,莫不如让他看看?或许他会识得此物。
我轻微一笑,言道:
月兮你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有此意。
于是,我和润玉一道去了天权宫。
说来,我也有些日子不见师父了,只因他隔段时间便要下人界治世。一般都是人界乱了法度的时候才会下凡去,这不,他前两日才功成归来。
我们寻到了师父,将琉璃罐递给了他。
月兮师父,我想请您看看,这罐子里的黑气究竟是何来历?
师父拿着罐子,见其中黑气弥漫,泛着阴气。
梓宙这个你们是从何而来的?
润玉不瞒星君,此物是从那条在洞庭作乱的蛟龙身上取下来的。我和兮儿都怀疑,蛟龙发狂与它有联系。
闻言,师父凝眉,遂又摇了摇头。
梓宙此物非妖魔之气,亦非鬼煞之气,但它颇具邪性。我自以为读遍世间典籍,却也不知此物来历。
润玉连星君也不知?
师父再次确定地摇了摇头,随即又道:
梓宙不过,我想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随后师父就带着我和润玉前往桑归天境的司命殿,此处中央有一座院子,里面栽着一棵金色的果树,上面的果子状如莲花,通体金黄。
我们沿着长廊走了进去,一路上也没见有什么仙侍。只见那金树下放着一张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微醺的女子,一条长臂垂在一侧,地上躺着空空如也的酒壶。
她闭着眸子,我以为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都想好要改日再来了。或者回去自己翻阅典籍看看,但她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蝶衣哪路神仙如此空闲,来探望我这个老人呐?
梓宙你这样貌还谈老,让那些几百万岁的情何以堪啊?
司命这才睁眼偏头看来,旋即又轻微一笑,徒手幻化出一壶新的酒,拎起便往嘴里灌。
一口饮罢,司命才坐起身来,漫不经心道:
蝶衣既然来了就不用客气了,都请屋里坐吧!
说着,司命便朝着屋内走去,我们随后跟上。她行至茶几旁,随手一挥就出现了三盏香茶。然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继续饮酒。
见我们都落座,她才开口问道:
蝶衣今日倒是稀客,不止你,连夜神殿下和水神之女都来我这小地方了。说吧!寻我何事?
我看了师父一眼,而后拿出那罐黑气递到司命面前,说道:
月兮我们不知此物来历,听闻司命星君曾游历九州四海,便来请教一二。
司命拿过罐子,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面色瞬时严肃了起来。
然后,只见司命放下酒壶,骈指一道灵力将罐子包裹住,须臾之后才郑重其事道:
蝶衣这正是英祟,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我和润玉相视一眼,随即便道出蛟龙一事。
蝶衣这英祟自鸿蒙伊始便存在了,所过之处争斗不休,万物皆为其所控。被其沾染者会因为失了心智而发疯发狂,同时灵力大涨,力量强悍之可怖。
润玉我曾在省经阁中看到过一些记载,传闻英祟祸乱一时,后由灵界圣君封印于各处地脉,封印的阵眼便是天阙中的幻海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