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早年时——时常早起洗漱收拾妥帖后,身着白色长袖衬衣、卡色长裤、黑色布鞋。头望着清晨蓝空、双手自然垂放于背后、两手指节交叉、打直腰背站在自己的卧房外青瓦屋檐下,双腿来回交替不知疲倦地抖着。就开始自言自语、喋喋不休讲着家里家外各种他操心不下的事。家里上下也都心知肚明,他独角戏似地自说自话,实则是讲给家里当家理事人听的,所以爷爷孜孜不倦讲大半天也无人搭他一字半句。
就算无人搭理的情况下,爷爷常年已养成了一种习惯。在卧房屋檐下的泥阶上,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地讲着家里家外的琐碎杂事,表述着对所有看不入眼的事的想法。
屋檐下那只能站住双脚的泥台阶,就像他专属发表演讲台。
爷爷在年纪慢慢增长下——平时见到我爸忙完外面活回到家,就追着我爸拉二胡似的大声不停地讲东讲西,我爸听两句,立马劝退爷爷不要打扰他做事。爷爷听见我爸的声音,立马戛然而止对于我们来说那扰人心乱喋喋不休的无聊话语,就静静坐一旁看着我爸做事情。
若见我无事可做,闲坐一处,就会挨着我身边坐或站着,满脸沧桑滔滔不绝地向我讲着家里家外、讲天讲地、讲吃讲喝、讲川曲、讲生活,讲他一人拉扯着六个子女在困苦艰难岁月里是如何摸爬滚打出一家老小的活路来。我听到重点也会认真望着爷爷点点头,表示我已听见。爷爷讲累了,看到我的回应,就放松下来,嘴角轻弯,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或者川曲。
我有时听到爷爷在耳边像蜜蜂不停嗡嗡的唠叨,就会不做声走开。爷爷就在身后对着我不温不火道:“你不听我说话了蛮?不听蛮?不听算了。”
每逢大姑小姑一家老小在爷爷生日或过年回来。午饭后,儿孙齐齐围坐爷爷身旁,听爷爷像开了闸门泄洪一般侃侃而谈的絮絮叨叨。给许久未见的儿孙们讲着他数月积攒下来的所见所闻的趣事、琐事、烦心事、愉快事……
二姑小姑难得回来一次,也会耐心贴着爷爷耳朵与爷爷沟通,爷爷若是听到就嘿嘿的笑两下,继续着他带动起来的话题。若没听见就侧着脑袋支着耳朵大声道:“安?你说啥?。”姑姑们也会不厌其烦再次贴近爷爷耳畔重复着先前所讲的话,让爷爷听清为止。
这一下午时光,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氛围下,不作声响的快速溜走。
现在才明白,爷爷那些无休止的絮絮叨叨,是他几十年沧桑岁月积攒下来得孤独、寂寞。他想用这种絮絮叨叨的方式来排解这些怎么也赶不走的孤独、寂寞,就简单想和儿孙聊聊天就能排解这心里孤寂的苦闷。可我们这些不懂事、不理解、自以为是的儿孙们无情的掐断了他排解孤独、寂寞的阀门。让一个孤独老人陷进更深,更无边的寂寞孤独中,陷入梦魇的泥潭里。因此生出更多无尽的苦楚、无赖、无助、彷徨、苍凉……
若我们就只在无事时坐着听他讲那些成年往事、成年琐事,晚年或许会过得更加舒心吧?
哎~可这一切迟来的明白,都为时已晚,毫无用处,简直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