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萧闻安好像对此事饶有兴趣。
傅姚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轻摇团扇:“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这味道就时轻时重。从不间断。”
从不间断?!
“敢问傅大人与那位玉泽阁下是何时认识的?”
必须先搞清楚“玉泽”的来历。
“桃花县第一年春乱。”
十三年前。
春乱,夏争,秋伐,冬迁。
云安国各县叛军联合发起以四季为时间的侵略持久战,身为十花令之一的武令,傅姚受命查清叛军是受何人指挥。
可到达桃花县后,位居县中的叛军头目不知怎样得到了傅姚的情报,连夜召集全县叛军,一齐抓捕傅姚。
傅姚不管武功多么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死了一个,又来一堆,终究是落了下风。
“傅姚逃进这个竹林子里了,快给我搜!”为首的是一个留着一撇小胡子,左眉头有个胎记的男人,睁圆眼睛,歇斯底里的吼,“不要死的,要活的,爷爷抓了好领赏!当然,你们也会得到不少好处!”
“是!!!”
林子里不仅有翠竹,还有不合时节的菊花开放,妖娆多姿。
可傅姚无心欣赏,晚一步,被捉住了,之前的种种,皆为白费。
即使身负重伤,傅姚还是领先叛军二三百米的距离,但,明显看出,她越来越体力不支,之前混战中肩膀不知被谁砍了一刀,伤口虽不算太重,可由于没有及时处理,血流不止。
慢慢的,傅姚远远看到一处寺庙,半掩着门,周围尽是铜色菊花。
“救我!”她半跪在地上,虚弱得敲打寺庙的门。
救我,救我,救我……
隐约中,有一个女子,挥舞着菊刃,杀了赶来的所有人……
菊刃,由精铁打造,平常就像一朵未开放的铁菊;可一碰鲜血,便会开放,从花心射出万根毒针,针针毙命;不仅如此,花瓣锋利无比,摘下便是飞镖;花茎可拉长达二米,中间截开,就是双剑。
可谓是物尽其用。
再醒来时,已在庙里,傅姚摸了摸肩膀,已经上了膏药。
“别碰,刚上了药。”
一个不快不慢,柔柔弱弱的声音道,傅姚听到声音后,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位身穿绣菊淡铜色僧袍的姑娘,看着睁眼瞅她的傅姚,“你醒了。该走了。”她的话很是绝情。
“你救了我?”傅姚惊讶得问眼前柔弱的女子,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少说废话,伤心伤寿。”姑娘拂了拂僧袍上的尘土,上面还沾染着少许鲜血。她盘腿坐在傅姚不远处的蒲团上,从身边的梨花木桌上拿下一碗汤药,好像才刚倒好,忽隐忽现飘出几股白雾。
“给你。趁热喝。”姑娘把碗递到她手边,慢悠悠的说道。
“哦,谢谢。”傅姚识时务地接过碗,放到嘴边,一尝,“好苦,好像黄连。”
“苦就对了。趁热。”姑娘用木头敲打着木鱼,念叨着佛经,好似古刹僧尼。
“你叫什么?”
“佛号玉泽。”
(“傅姚大人,你不怕她对你为非作歹吗?”听傅姚讲到这儿,萧闻安情不自禁的问道。“慢慢听。”傅姚只回应他了这淡淡三个字。)
“你不怕我吗?”傅姚第一次见到比她还冷静的人,尤其是个年轻女子。
“我什么都没做,何来惧怕一说。”玉泽轻飘飘的回应了她。
“你为什么救我?”
“我总不能让你死在我寺门前,闹得这座寺庙成了凶宅,还有人敢来拜吗?”
“菊刃是谁教你的,耍的挺厉害的。”
“自学。”
“厉害,厉害。”傅姚不由自主的夸赞道,迟疑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问:“额,现在是什么季节?”
“初春。”
“我好像看到门口有菊花开……”
这次玉泽没有回她,只坐在蒲团上打坐。傅姚听着敲木鱼时“当当当”的声音,懒散得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等她再醒时,玉泽已经离开了,身旁的桌子上有一碗汤药,旁边附着一张纸条,上边写着:“趁热喝。我有点事,速回。”看完纸条上写的,傅姚端起碗,一口饮下,便头也不回,下了台阶,走出寺门。
一路上还算平坦,但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刮起了一阵大风,随风刮来的,还有精钢铁箭。
“终于来了。”傅姚在心中冷笑。她侧空一翻,躲过埋伏,武器全都射在一棵百年老树,入树干三尺深,可见其多么锋利。
“你的出场还是那样枯燥无味,毫无新意。”傅姚躲过暗箭,信步走到种满菊花的路中央,轻蔑的笑道。
“那傅姑娘,又有何新式呢?每次还不是先被我偷袭,再猜到我的身份,难到不是吗?”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穿一袭青衣,手执一把水墨竹绘竹扇,一头黑发随风飘荡,慢慢立在老桃木枝之上,看着地面上仰头看着他的 傅姚,回敬般的笑道,“呵呵,毕竟傅姑娘才智过人,料到在下会来,也是应该。”言辞是夸赞,语气却是满满的贬低。
“ 东方君华,你别不知好歹,留你活到现在,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傅姚被他怼的恼羞成怒,连声骂道,“你以为你自己多厉害,一天到晚拿把扇子,大冬天都在那儿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大病!”
“傅姚,你也别以为你自己多厉害,拿把剑就以为自己是花木兰,提起笔就以为自己是王羲之,吟首诗就以为自己是李太白。”东方君华也不甘示弱。
(“傅姚大人,没想到您口才这么好。”萧闻安第二次插嘴。
“再说话,我让你成为真的哑巴。”傅姚轻飘飘落下一句。)
“人都来了,那队人也别藏了。”傅姚缓慢的说过这一句,“你主子呢?”
“傅姑娘真是机敏,不愧为女中豪杰,听到了吗?快出来吧!”原本空旷的桃林霎时间多个黑衣人走出来,个个面色不善,眼神冷酷,手持剑,嘴上叼着飞镖,都是专业训练出来的。“我再补充一句,我,东方君华,从不受雇于任何人,更别谈什么主子。”最后这一句,并无开始那样文静,如剑锋闪过的银光,冰冷至极。
东方君华一语刚止,那群黑衣人便往前奔去,傅姚淡漠得笑了笑,从身上衣兜中掏出桃花双股剑,挥舞着,向那群黑衣人迎去。凌厉的剑锋,横射的飞镖,不时会有人倒下。忽然,在傅姚打的正尽兴时,所有黑衣人都不约而同的倒下了,紧接着走来的,是手持菊刃的玉泽,手上紧握着的菊刃,正往下流着鲜血。
玉泽抬起头,就那么看着东方君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各位,来我再缘庵的地盘,需守哪几个规则?!”语气微有怒。
东方君华和几位仅存黑衣人,看了看已不成样子的菊花丛,又瞧了瞧身上有些伤痕了的傅姚,才道:“呃,一是不能伤害地盘上的花花草草,尤其是菊花;二是不能伤害来庵上的访客;三是此地不能见血。”
玉泽眨了一下眼,笑道:“那诸位占了几条?”边笑边擦拭着菊刃上的血迹,“犯过几次了?哦,那我可得好好数一数。一次,两次,三次,哇,好多次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嘴角的微笑变得十分狰狞。见众人脸色有些恐慌,玉泽又“呵呵”笑了两声,提起菊刃,冲向重围,霎时间,除了立在老桃枝上的东方君华,惊魂未定的傅姚,四下已无生命存在。
“东方君华,姑且饶你一命。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敢来,小心你的狗命!”玉泽用衣服上的袖子又擦拭着菊刃上的血,开始前的几句,文文弱弱,一如从前。而在最后一句,面色又变为狰狞。
“现在先给你讲这么多,后边的事,改日抽时间吧。”傅姚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能否让在下猜一猜,那棵名叫玉泽的桃树,是她栽下的吧。”萧闻安试探性的问了问。
“没错,你再猜,也别猜了,我累了,说了改日就改日,哑巴离你不远了。”傅姚疲惫的闭上眼,不耐烦地回答。
忽然,傅姚好像想起了什么,忙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一棵名叫玉泽的桃树?”
“秘密。”萧闻安顿了顿,道,“如果傅姚大人能多说两句话,也不是不能说。”
“那你走吧。”傅姚无语。
萧闻安见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变一抖青布衫,识趣的信步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给傅姚打个招呼:“再见,傅大人!”便出了粉脂街,直接坐上马车来到衙门。还未进门,便听到呼天喊地的声音,于是加快速度,直冲衙门之内。马车的轿夫,听到这声音,摇了摇头,叹道:“又有人死吗?最近怎么了,总有人莫名其妙去世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