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散 6.

我看着寂寥的黑幕，像死去一般的潭水泛不起哪怕点点波澜，惟有空洞和孤独；直至一点斑白打碎，掠夺了悲伤，谱成灰色调的曲，余眼睫轻颤，思绪流转。骤然间光直冲过来，撞碎成片的幕，蔓延开片天地，灰已然湮灭，幻化做最后一缕愁丝。

天光大亮。

我一如往昔，醒来后迷迷糊糊退出科尔图斯怀里，在他眼角落下一吻，雄狮还在酣睡，粗矿的鼻息足以说明一切，那双湖蓝色眼睛还没睁开就在呢喃着什么，我不敢看他，慌了神离开那里。

“夫人，今天要叫醒先生吗？”

“不要叫醒他，他需要休息。”

“是。”

我用过早餐后就出门了，提着一箱行囊，幸好佣人都足够本分，并没有询问我箱子里装了什么，我要去哪，看见我便赶忙低下头去，以至于一路上通畅无阻，难以置信的顺利。我直到走出大门才感到不真切，回过头去看看，那和我数年前搬到这没一点区别，被佣人们保养得很好，要不是回溯起生活在这的点滴，我会忘记时间。

不该再留恋这，这和我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一切都不再属于我了……去车站找伊利亚吧。

这样想着，即便再不情愿也得挪开脚步，一个人缓慢走向车站，素日里觉得很远的距离在这时变得很近，我只是一会就到了，现在还早，看不到太多人，我很轻易找到伊利亚，他在向我招手。

两两相顾无言，我们在缄默中上了车，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偏过头去看车窗外飞速略过的苍白的秋景，还是不真切。

不对，哪都不对……我又想起科尔图斯的身影，那个笑着看我胡闹的人，不会介意我无理取闹。他总能不断给予我爱，让我被注目，被需要，我也有可以依靠的人了，我再也可以不用委曲求全看别人脸色，他对我那么好……在我前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没有的全部都被他填得满满当当，我好想他，又突然记起那吻后他尚不清醒的呓语，突然心里的苦闷像身上悄无声息被千根针扎了一样让我难以消受，便控制不住狼狈地哭了——他说他爱我。

“没事的，我不会走的，不要哭……”

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是捂着脸抽噎起来，小腹好像又再疼了……伊利亚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把我揽过去，一下一下抚过我的背，没管被我哭出一小摊水痕的西服，直到我不再落泪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体温偏高，怀里暖烘烘的，夹带着古龙水的味道，我的不安缓解了些许，刚想起身就被疼痛催出一身冷汗，不经在伊利亚怀里又缩了缩，小声呜咽起来。

“怎么了？妗？”

“疼……孩子……”

我疼痛得连气息都变得稀碎，仿佛身体被贯穿了一样，只能遵循本能颤抖着，十指恨不得嵌进皮肉里，视线越来越朦胧，在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耳边还能微微听到伊利亚焦急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