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
我叫伫。
伫立的伫。
访问过澜泽后,我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在海岸等候下一个任务者。“你怎么样?”彼岸的声音飘荡。“我真希望这是假的。”我将衣服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像我的思绪。“很可惜这不是。而且,必须要让人族目睹。”
代表忏悔的玫瑰带着伤人的尖刺。
我抖抖鞋上附着的沙子,细密且湿漉漉的,有的还进了鞋里,让人难受。
徐徐海风吹来,微微舒缓了我因澜泽的事而沉重的心绪,我的目光又放在辽阔的大海。
岸上只有我一个人,蛮安静的,也蛮孤独的。
不久,远处几个元者捕鱼回来,提了条刚捕的大鱼挥动翅膀从我上空飞过。
“嗖——”划破空气的锐利声响,一道黑影猛地袭来。
“呀啊——”那捕鱼者竟一下子大叫一声,惊恐的脸在我的仰视视角下分外地夸张。他一把甩下手中的鱼,尖叫着摇摇晃晃飞走了。
于是那个刚被捞出,还带着来自海洋的微咸水珠,还在不断挣扎翻动着的,甚至还张着大口的鱼就向着我径直落下……
“呼——”是带动风的声音,我睁开眼,本应落在我头上的那条鱼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再抬头看,我的上方是一个高挑的身影,身着黑色张扬羽衣。是他了,蔚瀚。我心中一喜,那身影缓缓的落下。
“哈!”他落在另一边,手里拿着那条鱼,掂量了两下,满意地点了两下头。
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默默地走向他,他才发现我。
“啊……原谅我的失礼,请先让我吃掉我的点心好吗?”他的声音有些松散,漫不经心地摆弄起手里足有我手臂长的大鱼。
“那个,您,您好,请问是蔚瀚先生吗?”“嗯。”他敷衍回一句,就地一坐,吃起那条大鱼。
“我是森中万事屋,伫。我想访问您一下您的经历好吗?”
“什么经历?”埋头大吃的海上掠夺者抬起头。“嗤,我能有什么故事啊?”
诶?
“就是……您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悲痛?”
“没啊。”
“您有没有受过什么伤?”
“哦,和别的元者打架算吗?”
“或是……被迫与爱人分离?”
“我都没谈恋爱!”
嗯?
怎么回事,是找错了吗?不会的啊,彼岸说他就是任务者啊。
还是他真的很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别这么疑惑地看着我,”一整条鱼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把鱼骨头随意地吐在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上哪儿去经历那些东西?”
“哈啊,要不和我去散散步,带你去我家看看?”他推了推我。“而且我也想听听其他元者的故事。”
路上,我跟他讲了秋实和澜泽的故事。
“真是……太悲伤了……”桀骜不驯的海上掠夺者此时夸张地挤出几滴眼泪,装作泪流满面的样子擦着脸。
“这样的故事,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啊……”
虽然看起来是无所谓的假装,可我却看出他第一次微微发愣。
于是,在无人的海岸,迎着微风,我踩着细腻松软的沙子,脚步放得很慢又很小。
在一片偏僻的丛林前,我们停了。
“好啦,那么——欢迎光临寒舍。”走过隐蔽丛林,蔚瀚摆出请的动作,拨开草丛。
可我却无法回应他这动作。
我看见,原本清澈碧蓝的海水被染成暗绿色,健壮的大树纷杂地倒下去,无数生锈的钢铁物件躲藏在沙土之中,就好像是一个巨怪闯入了这个美丽蓝色世界,沾着浑浊的泥土,怪物不断贪婪地蔓延着手臂。
可惜没有人披着红色披风,拿着手中利刃迎战。
“这里被毁了。”蔚瀚走上前,捡起脚下的碎片,丢在一边。
“我的族人都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了。”
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沉重,眸子里的阴霾让我一瞬间不适应。
“有点舍不得,不过也该走了。”
“啊不过不用在意啦,”他又换上轻松语调,伸了个懒腰。“反正我一个人无拘无束,还蛮自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微顿,抬手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
“不……我在装什么啊……”
他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事实上是他独受了这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