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魂不守舍地看着苏宁被推进太平间。
杜锦见他这样，轻轻拉住他的手。此时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济于事。
顾楚看了看杜锦，开口道：“去办死亡证明吧……然后，送我妈回家。”他的声音嘶哑不堪，面上却很平静。
他挣开杜锦的手，去了纪医生那里。
杜锦看着顾楚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的至亲离开对谁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难为顾楚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还能保持冷静，没有崩溃。
晚上，顾楚坐在杜锦的车上。他看着窗外急匆匆掠过的人和景物，手里捧着母亲的骨灰盒。
开完死亡证明后，两人就把苏宁的尸体送去殡仪馆火化了。
顾楚亲眼见证自己的母亲被推进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火炉，最后只剩下一捧不大的骨灰。
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人的生命到底有多么脆弱，多么渺小。
杜锦把顾楚送到家门口，有些担心道：“阿楚，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顾楚勉强笑了笑，“放心，锦姨。我没事。”
杜锦看了看他，还是不放心，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多叮嘱顾楚几句。
顾楚看了眼一片幽暗的屋子，打开了屋内屋外的灯，这才让人觉得有一丝烟火气。
肉松和Kity听见楼下有动静，就在楼梯口探出脑袋看了看，在发现是顾楚回来后，开心地叫了两声，迅速冲下来跑到顾楚身边。
顾楚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它俩，有它俩在，家里也有了一丝生气，也不会显得那么冷清了。
肉松在顾楚的手心蹭了蹭，然后往他身后看了看。
顾楚知道它在想什么，“别看了，今天就我一个人……”之后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Kity好像看出顾楚心情不好，就舔了舔他的手。而肉松好像今天非要等到什么人似的，就窝在门口不动了。
顾楚看见两个毛孩子这样也没再管。他给它俩饭盆里倒了点吃的就去洗澡了。
顾楚洗完澡，手机正好响了。
“谁啊，这么晚打电话。”顾楚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就直接接了。“喂。”
“顾楚。”
意想不到的声音让顾楚一愣。是楚漪打来的。
楚漪在喊完他之后就没有说话了。顾楚甚至能听见那边呼呼的风声。
“嗯。”
楚漪嘴里叼着烟，听见顾楚的一个嗯，顿了下。
他用手夹着烟，看着慢慢燃烧的烟，眉眼都是冷漠，和这里的天一样，让人觉得冷。但开口却温柔的不像话。
“顾楚，还好吗?”
顾楚一愣，随即鼻头一酸。他像一个走丢的孩子一样，哽咽道：“楚漪。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家了。”
这些日子他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楚漪拿手机的手紧了紧，如果可以他现在想抱一抱他。
“阿楚……”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楚。
“漪哥……我再也没有家人了……”
顾楚失声痛哭，他没有妈妈，没有家人，也没有家了。
楚漪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
渐渐的，顾楚的哭声越来越小。楚漪温声道：“很抱歉，没能陪着你。”
顾楚带着一点鼻音道：“你没有责任陪我。”
啧，又是这种。楚漪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楚漪很不喜欢顾楚把什么事都和他划分的明明白白，这让他有一种顾楚迟早会走的不安全感。
楚漪把手里快要燃烧完的烟掐了，陪着顾楚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从他俩小时候在一起玩到分开顾楚转来东城，再到楚漪转来东城在他家住下。
大多数都是顾楚在说，楚漪在听。顾楚絮絮叨叨，不停地说，就好像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似的。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顾楚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白雪，问楚漪：“漪哥，你们那边下雪了吗?”
楚漪看见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下了。顾楚，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楚漪忽然想到顾楚喜欢玩雪的爱好，连忙道：“你可别出去耍。”
“没，我只是看了看。”顾楚打了个哈欠，“漪哥，我好困啊。”
“你睡吧，电话不用挂。”
听了楚漪的话，顾楚顿时安心了不少。他上了床，睡之前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花开无期。”
楚漪没想那么多，只当是顾楚困得神志不清，说的胡话。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两人要分开的前兆，他也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顾楚说话。
花开无期，我们分离。
顾楚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等到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顾楚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听见门铃响了，就起身去开门。
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鸡窝头，打开门半眯着眼问：“谁啊?”
但当他看清来的是谁的时候有点惊讶。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长得挺好看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那便宜爹现在的妻子和他的儿子。
顾楚略微一挑眉，他妈前脚刚走，这女人后脚就带着她儿子来了。消息够快的啊。
顾楚看了赵怡一眼，又看了她儿子一眼。嘴角要笑不笑地弯了弯。
赵怡面上端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把算盘打的啪啪响。
赵怡见顾楚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就笑着说：“不请我和你弟弟进去坐坐?”
顾楚那无所谓的脸有了一丝裂痕，他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请她去自己家坐坐?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顾楚还是侧了侧身让赵怡和她儿子进来。
赵怡进来后就不停地打量他家的屋子，而顾沛则一直看着他。
这房子还是当年顾楚他姥爷给苏宁当的嫁妆，苏宁和顾江离婚之后这房子也自然而然分给了苏宁。
房子挺大的，装修也挺好的。赵怡忽然来这儿估计就是因为这房子。
出于礼貌，顾楚让他们进来并给他们泡了茶。
随后顾楚就坐在他们对面，看看到底要干什么。
赵怡看了一圈，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顾楚身上。她刚要开口就被顾楚阻止。
“不用虚情假意，你来这儿肯定有你的目的。”顾楚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你要是为了顾家的钱的事，你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顾江。”
顾楚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两人，活像个笑面狐狸。
赵怡听了这话明显一愣，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你母亲现在走了。你是一定要回顾家的。”
顾楚脸上依然带着笑，“我还未满十八，肯定要有监护人来扶养。”说到这儿顾楚顿了顿，看了一眼在一旁专心致志逗着肉松的顾沛。
“但您放心，我还没闲到掺和顾家的事。所以您也不用亲自上门来找我。”搞得好像那狗血小说似的。
赵怡再怎么也没料到顾楚会这么想。“顾家的钱可不少，你不心动?”
顾楚往赵怡紧攥的包上看了一眼，无所谓道：“不心动。有那么多钱，你也要有命花啊。”
顾楚这话暗示的不能再明显了。赵怡的微笑有些僵硬，在心里暗暗骂顾楚。
“那你家这房子……”赵怡和顾楚绕了一圈才说出她到底要干什么。
顾楚笑了笑，亏他之前还想着赵怡顶多是来给他个下马威，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房子的主意你可别打了。这本就是我妈的房子，可不是顾江的，更不是顾家的。”
顾楚这话说的毫不留情，赵怡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看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房子肯定是你的啊。”赵怡嗔怪道。
顾楚不搭话，依旧带笑地看着她。
话都挑明了，再呆在这儿就没意思了。赵怡和顾楚略微寒暄几句就带着顾沛离开了。
顾沛在走之前看了顾楚一眼，有点怪怪的。但顾楚也没多想，反正他这便宜弟弟也见不了几面。
顾楚又坐回沙发上，拿着一杯温水喝着。赵怡大老远从临城来就为了这?就这?
顾楚不是很理解，这明显就是赔本的买卖啊，大老远跑过来专门为了吃瘪?
顾楚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搞得跟那豪门大剧似的，不知道还以为顾家要上演狗血剧情呢。
顾家的人还是少碰面好，毕竟晦气啊。顾楚都想好，顾江把他接回去以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直接住校，或者去外面住都行，反正不能呆在顾家。
不过，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赵怡包里有一个录音笔。刚开始他还真没注意，要不是顾沛故意把那玩意儿漏出来他都不一定能发现。
顾楚觉得自己这堪忧的情商，不适合在顾家待。估计没呆两天呢就被泼了一身脏水，背了一身的锅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