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宋亚轩了。
白天才见过,分开不过才一晚。
那个男孩会甜甜的朝着他笑,认真的对待每一件关于他的事。
那个男孩眼里的单纯和澄澈,他没在任何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眼神纯粹的热烈,像一朵高傲的红玫瑰,盛开在洁净的雪地。
……
【学校有事儿,说是老师找我,早上我就不等你了,先走了啊。】
【好。】
刘耀文收起手机,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
到了学校,可宋亚轩的座位上并没有人,他想问,周围的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他正准备去找,老师走进教室提前上课,他只好做罢。
还好,上课铃响之前宋亚轩就回来了,他舒了口气。
他父母的事已经没有前几天发酵的那么厉害了,热度慢慢降了下来,周围的人也没有再过多的讨论这些事。
下课后宋亚轩告诉刘耀文,老师把自己叫过去正是因为这个。
只不过没怎么说,只表示老师会帮他们摆平,他们好好备战高考就行了。
……
宋亚轩回到画室,把未完成的画改进了一下,收好装进书包里。
他向老师申请了个特权,偶尔使用画室画画,但保证不会耽误学习的时间。
因为他学习成绩很稳定也很靠前,再加上老师也喜欢他,就同意了。
之前他的性格一直很孤僻,画出来的画也有些怪异。遇到了刘耀文以后,他的性格和画风才慢慢改变。
他盘算着把这些画收拾收拾,高考前的半年就不再在这上面耽误时间了。
食堂后面经常有个老婆婆在收废品,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
宋亚轩想着去碰碰运气,没留神一个抱着球的人从走廊那头冲过来。
“砰!”
很大一声声响,他的书包重重的摔在地上,里面的画全部散落出来。
他被那人撞的跌在旁边的人身上,又被旁边的人推开,摔在了地上。
这么大的动静,走廊上的人都停了下来,教室里的人也都围到窗边。
好安静啊。他想。
他听不到一点声音,只能看得到别人的眼神在他的脸和画上来回移动。
撞到他的那个男生拐回来,从地上捡起两副画,说了句什么,看口型是——
“你变态吧。”
黑色的、咧着嘴笑的、眼睛空洞的巨大笑脸。
一层层变深,无限延长的黑色深渊。
诡异的小人,怪异的风景……
他急着去找助听器,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一个男生从他旁边的一幅画上踩过,他看到那个男生的脚底有起伏,把画纸掀开,助听器就在那里。
他捡起来,想带上,可是……
已经坏了。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直往他脑子里钻,他又想起来以前孤僻、自闭、沉闷的自己,想起以前的冷眼,侮辱和嘲笑。
他什么都听不见,但他好像什么又都听见了。
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状态,他站起来环顾四周想寻求帮助。
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好事的男生们走过来,指着他大声说笑,捡起地上的画,甩在了他脸上。
……
刘耀文回到教室,把刚接好的水放到宋亚轩桌子上。
“给你,刚接的。”
他等着宋亚轩的回应,可宋亚轩一反常态的没有接他的话。
他下意识的瞟向宋亚轩的耳朵,看见上面的东西不见了,几乎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强忍着怒气,在纸上写下:有人欺负你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
宋亚轩回过神来看向他,眼眶有些红,眼神里除了无助茫然和委屈外,更多的是空洞。
他受到刘耀文的保护太久了,以至于都忘了以前被人排挤的日子。
“文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刘耀文。
刘耀文明显也愣了一下,但随机而来的不是满意,是心疼。
以前让宋亚轩叫自己哥他都死活不答应,这次是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叫出这一声。
他又在纸上写下:那些人是谁?
宋亚轩看见,摇摇头:“不知道。”
刘耀文咬了咬牙,欺负宋亚轩的人并不知道是谁,他们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宋亚轩又从抽屉里把助听器拿出来:“坏了。”
他把刘耀文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文哥。”
“嗯。”
“刘耀文。”
“我在。”
“阿满。”
“有我陪着你,别怕。”
宋亚轩一声一声轻轻的叫着他,刘耀文知道他听不见却依然每一句都有回应。
班级里一直有着嗡嗡声,不过很小,同学们都有意无意的朝他们这边张望。
我们请假,给你修助听器好不好?
宋亚轩看见纸上的话,点了点头。
……
还好助听器被摔的不是特别严重,只有外壳有一点点损坏。
修好之后,刘耀文带宋亚轩去看了自己的爷爷。
老人家在病床上躺久了,肌肉都有些萎缩,他慢慢的抬起手,轻轻握住宋亚轩的手。
他们临走的时候,老人叫住刘耀文,宋亚轩自觉的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爷孙俩。
“孩子,爷爷不希望你以后会像你爸妈那样。所以爷爷就希望,你以后能找一个真正的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这个老东西时间估计也不长了,可能看不见你以后成家的样子,你爸妈也不争气,把这好好一个家搞得乌烟瘴气的,唉。”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你从小就那么冲撞,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能看得上你。”
“听好了孩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按照你想的做就好了,不用在乎其他人,你爷爷我支持你。”
那一瞬间,刘耀文从眼前的古稀老人身上看到了照片上他年轻时的样子。
照片上,年轻的爷爷戴着草帽,一手叉腰,一手搭在锄头上,冲着镜头咧着嘴。一旁的奶奶嗔怪的看着他,手里还端着煮好的稀饭。
那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和眼前无论如何都支持孙子的老人,仿佛重叠到了一起。
刘耀文鼻子涌上一股酸意,只能把话岔开:“您说什么呢?您这身子骨好着呢。”
“行了小子,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
“我不管,您就是好着呢,我不允许您这么说自己。”
“好好好。去吧,你那同学该等急了。”
“那我就走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去吧去吧。”
刚要拉开门,老人家又冒出来一句话——
“好好珍惜,不论性别。”
刘耀文一回头就对上老人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慌乱的答应了两声,慌慌张张推开门出去了。
……
之后的几天过得还算太平,但刘耀文的心总是不安。
果然,出幺蛾子了。
宋亚轩不见了。
打球的时候他还见宋亚轩在场外站着呢,从更衣室出来就不见人影了。
他一遍遍给宋亚轩打电话,不顾年级主任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
“嘟——嘟——”电话那头响了一声又一声,始终都没有人接。
他问遍了身边的人,找遍了他和宋亚轩曾经去过他学校里的所有地方。
没有。
该死!
他从器材室抄起一根棒球棍子,顶着脸上磕碰出来的骇人的伤,找到了最初朝宋亚轩扔纸团的那个人。
“宋亚轩在哪儿!”
“你猜?”
棍子还没挥下去,他就被人从背后给了两巴掌。
那人提前叫来了一堆体育生,但刘耀文现在就像一匹极其危险的狼,挨打了反而充满血性的还回去,一时间这些人反倒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最终还是被摁下,身上都挂上了彩。
那人也受了伤,呲着牙半蹲下来看着刘耀文发狠的眼神。
“宋亚轩。”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画的画那么恶心,看起来那么娇弱,还是个聋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
“刘耀文你知道吗,自从他来了,我女朋友一个正眼都没给过我。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每天冷着脸装凶吓唬谁呢,真以为输给你一次我就永远犯不了身么? ”
“不就长得帅了点,你的家庭,成绩,性格,有哪点吸引人的? 你和那小白脸儿没来之前我过得多风生水起,所以我讨厌你们。”
“哦,对了。那个小白脸儿……好像你也很xh ? 为了找到一次对你下手的机会,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俩分开。”
“刘耀文,他是你的软肋。”
“想知道他在哪里?”
那人掏出一把钥匙,在刘耀文眼前甩来甩去。 看刘耀文没有反应,就去抬他的脸。
“我c!”
刘耀文被摁的半跪在地上,没有一点劲儿,但在听到眼前的人侮辱宋亚轩的时候,他直接朝那人脸上吐了口口水。
那人一下被惹怒,几个人又一人给了他几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才一脸解恨的离开。
刘耀文蜷在草地上,像一只受伤的狼。
还好这里平常没人来。
刘耀文掀开衣服,肚子上已经淤青了一大块。
他苦涩的笑了笑,努力忍着疼,慢慢爬了起来。
仅仅是做到站立,他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要找宋亚轩。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宋亚轩说过他怕黑,怕一个人呆着。学校里又黑又没人、而且宋亚轩没去过的地方——
图书馆阁楼、艺术楼地下室、大礼堂后台。
地下室的门是插着的,后台是用铁链拴挂着的。
……
问保安借到了图书馆阁楼的备用钥匙,刘耀文一边痛的抽气,一边小跑着赶去。
打开阁楼的门,扇了扇浮起来的灰尘,正对着的角落里,一个人影动了动。
“……宋亚轩儿?”
“……嗯。”
找到了。
宋亚轩的声音异常的平静,按理说这里又黑又空,他应该很害怕才对。
刘耀文打开手电筒,特意照在离宋亚轩比较远的地方。
宋亚轩直视他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东西。
“文哥,你受伤了。”
刘耀文低头,自己身上有血和泥,而宋亚轩身上只有一些灰,俩人看起来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我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你呢?有受伤吗?”
“唔。”
宋亚轩歪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像回过神来,脸上的空洞被麻木和绝望代替。
“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的腿坏了。”
“……什么?”
“就是我的腿坏了。”
刘耀文朝他的腿看去,移开挡在左腿前的箱子。
那一瞬间他呼吸都屏住了。
左腿小腿扭曲,骨折。
好一会儿刘耀文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声,他想伸手去摸,却悬在半空,又收回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宋亚轩,问出的话声音都颤抖。
“你……不疼吗?”
“我在这里待了好久,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看着眼前的人还在笑的脸,刘耀文颤抖着,轻轻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肩上。
还在笑的人立马就不笑了,很快刘耀文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湿了一片。
“我好疼啊。”
“他们骗我有老师要从阁楼上取旧书,我第一次来,让他们帮我扶着梯子。”
“可那些人把梯子抽了,我摔了下来。”
“他们把我抬了上来,关在这里。”
“刘耀文,这里好黑,到处都是灰尘和黑影,我好害怕。”
“没有信号,我就一遍遍的看时间,一直在等着你来找我。”
宋亚轩越说越小声,最后接近呜咽,小小的哭出声来。
刘耀文听着他的话,眼眶越发的红。
“对不起,我来晚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