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囡囡的墓建成了,司岄悬没敢去囡囡的墓前。
她自责,她恨不得现在就执起自己的佩剑自刎,但是她想起来她还没报仇,还没为孤城被害之人报仇,还没为骅县被害之人报仇。
凌不疑说去祭拜程老县令了,司岄悬没让黑甲卫跟着,独自一人走在骅县的街道上走着。
忽然大雨倾盆,司岄悬抬起头看着天,伸出手接着那越变大的雨点,并没有要去躲雨的意思。
她只是茫然的淋着雨走着,没有目的地。
白色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右肩的伤口又溢出血来,染红了她的肩头,左手掌上的绷带也因为她的紧握拳头而染满了血。
只有生理上的痛苦,才能稍微压制心理上的痛苦。
步伐越来越沉重,忽然,司岄悬感觉周遭的雨突然停了,抬头一看,是一把伞。
她转过头,便看见袁善见那紧蹙的眉头。
司岄悬绷不住了,泪水混着雨水都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只觉头越发沉重,她张了张口。
司岄悬袁善见……
随即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袁善见连忙扶住她,伞也不要了,他随手一扔,抱起司岄悬就往医馆跑。
上回跟着夫子来找桑夫人时他便担忧司岄悬,他想以她的性子,估计又要伤害自己了。
他早早的便了解了她的身世,起初只知道她可怜,现在更觉心疼。
乘着马车独自来到骅县,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淋雨的司岄悬,肩上手上皆是血迹,他打着伞赶紧过去,也不顾被泥污染脏了衣摆。
到了医馆,他连忙换来医士给她医治,医士说是由于心绪不宁几日未曾进食,且旧伤恢复不好,还导致了破裂,再加上淋了雨有些许感染,故发了高热,虚弱昏厥。
请了女娘替她换了衣裳重新包扎了肩上的伤口,他看着医士为她左手上药,那染满血的纱布一揭开,袁善见被吓了一跳。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他不知道司岄悬是怎么忍得了的。
医士熬了退烧的药过来,需得让司岄悬喝下。
袁善见我来吧。
袁善见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亲手端起药碗,拿着药勺喂她一点点把药喝下去。
一旁的医士见着这穿着华贵,气质不凡的公子亲自在给人喂药,不禁感叹这女娘真是有一名好夫婿。
司岄悬在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了袁善见的脸,他好像十分担忧。
是在……担忧自己吗?
她又好像看到凌不疑匆忙进来,看了自己几眼,他好像在跟袁善见说话,但是司岄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眼皮好沉重,她想睁开眼睛,但是她做不到,她太累了,感觉整个人被一块巨石压着,十分疲惫。
袁善见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凌不疑,看着凌不疑一脸担忧,袁善见想起来她身上的玉佩。
果然,她今日也带着那玉佩。
凌不疑。
也对,都城都在传司岄悬心悦凌不疑,要不然怎么连出征都是每次都两个人一起?
袁善见沉默着,看着凌不疑抱起司岄悬就往外匆匆走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司岄悬被抱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骅县。
凌不疑跟他说,他要带着她去皇上所在的驻骅别院,让宫中的医官治疗。
袁善见很想跟过去,可是他想不到以什么理由过去了。
比身份,他的地位比凌不疑低,比交情,他与司岄悬貌似也没什么交情,好像一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袁善见独自站在医馆门口,扶着门框喃喃道。
袁善见或许真的,心仪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之前他也曾对傅母说过这句话,那时候的他,对情爱毫不在意。
从小他的父母在一起便说不了几句话,他作为长子提前被迫懂事,小小年纪就开始承担家里族中的大小事务。
连上次的赏梅宴也是他亲自承办的,以他阿母的名义邀约,是为了用长辈的身份让她答应,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想让司岄悬见见自己的家人。
因为父母,他不相信爱情,他只觉得这世上之人皆在权衡利弊,所有事物都与利益挂钩。
后来他认识了司岄悬,她敢爱敢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估计后果损害,她只知道自己想做,她想护着的人想做,她便去行动。
他的内心潜移默化的在改变,袁善见知道。
可是好像在面对一个不确定因素时,他也无能为力。
袁善见刚在医馆换的衣服又被淋湿了,他没有要伞,淋着雨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第一次这么失魂落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