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那边突然下起了大雨,硕大的雨珠倾盆而下,唯有一方天地幸幸躲过。村里的稻谷场上干哒哒的,似乎与外界隔离。
谷场中央有一个玄铁打造的笼子孤孤单单地立着,笼子两边则分别站着两派不同衣着打扮的队伍。
一队是身着白灰色,银丝所制的蜀锦的修士,站在他们最前方的是一位穿着纯白色布衣,带着一顶挂着黑纱帷幔斗笠的男子,此人正是孤月夜长老寒鳞圣手华碧楠。
另一队是一身藏青色苏绣的修士,他们的两袖均纹着飞鹰腾图,站在最前面的则是连胸口的衣料都纹了图腾的修士。此人乃飞鹰帮首席大师兄郭振南,传闻飞鹰帮帮主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还是练功走火入了魔,每日都需要吃人参才能吊着命。
他们全都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个铁笼子。
“这个美人席是我帮先找到的!也当由我帮带走!”郭振南先发制人。腰间的双刀亦是锃锃发亮。这一对双刀也是当初他从勾陈上仙那得来的神武。
笼子里的女子闻言发出了痛苦哀求的呻。吟,她摇着头,双手抓着铁笼子不停地挠着,她的皮肤白皙,眉眼玲珑动人,身材又曼妙纤细,即使穿着的是再寻常不过的麻布衣裳,也依旧光彩动人。
华碧楠不屑地睨了对方一眼,冷笑道:“此地为我孤月夜买下的地,用于培育名贵草药,一直以来都由我孤月夜药宗管辖,听闻贵帮常来此窃药,我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难道是连人也要一带顺走吗?”
“人!哈哈哈!你说她是人!你是没看到她刚刚掉下的眼泪嘛!金色的!金色的!她就是个蝶骨美人席!”郭振南和他身后的那群人,一起呵呵得笑了起来,嘲笑着华碧楠,嘲笑着铁笼里年轻的女人。
笼子里的姑娘害怕地抹着脸上金黄色的泪痕,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掉一滴眼泪,她望着华碧楠,满眼都是无助。
这姑娘名叫秋菊,是农户张氏夫妇女儿,一家三口有时候会给孤月夜做工,帮他们打理一些不太要紧的草药。
村落里种植的各种希世灵药,常常会引来窃贼和不少精怪,孤月夜有专门驻扎在此地的修士,也会和当地的仙门联合除妖。
前些日子,一只鼠精在默默偷用了某些灵根多年后逐渐成了人样,再在地里偷吃时,不巧被张氏夫妇发现,张氏夫妇当是个普通窃贼便抡起锄头打算赶跑他,可那鼠精突然露出了原型,张嘴就把他们咬了好几口。
夫妇二人倒地的时候,那鼠精却突然感到了异常的感觉,他咽下夫妇二人的血肉后,竟然在短时间内妖力增进数倍。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黑暗的双眼顿时染上了血红,疯狂地撕咬着他们。等秋菊和孤月夜的修士发现的时候,那鼠精已经入了林子里,他的妖力凶猛,非孤月夜药宗的弟子所能及。于是只能去求了当地的仙门飞鹰帮。
可这回飞鹰帮用他们的帮主突发恶疾,没有余力捉妖而拒绝了,弟子便只能飞鸽传书把事情告诉了华碧楠。
而秋菊一个人操办着父母的丧事,整个过程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村庄里的人瞻眼望着,都咒骂她是个不孝女。
逐渐,村里的很多人都开始疏远了她,有几个村民不待见她,甚至想要把她赶出去,还有的村民垂涎她的美色,想把她抢了做老婆。
昨天,三个汉子喝醉了酒,冲进了她家里,准备让她就范。他们合力把秋菊绑了起来,尽管秋菊奋力挣扎,力气也敌不过他们。
汉子粗鲁地撕下了她的衣服,大片皮肉暴露出来,秋菊终究是没忍住,哭喊了出来。金色璀璨的泪珠不停从眼眶里滚出来,把三个汉子吓了一跳,以为是秋菊被那鼠精附上了身。本想着这事情要报官,可是又由于自己行径龌龊,只能去禀报给了飞鹰帮。
这飞鹰帮大师兄刚得到这消息,便立马明白了这姑娘的身份,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才把人装进了笼子,华碧楠就带着孤月夜的人赶到了。
“蝶骨美人席非人,只是一个法器,可以让人为所欲为”这样的话华碧楠听过不知道多少次,而飞鹰帮这群乌合之众,一个个七嘴八舌得在那边讨论着将美人带回去双修该有多么绝妙,或者吊起来,每日放血供人饮用,该是何种滋味。
他气得浑身抑不住地哆嗦,恨不得把这群人碎尸万段。就该把这群人杀了去铺路!
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保持冷静和风度,却又不显得过于同情和怜悯,他冷冷道:“蝶骨美人席怎么不是人了?”
华碧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楚晚宁曾经也说过这句话。
当初他问楚晚宁,如何看待蝶骨美人席,他说“他们也是人”。也是那一刻起,自己对楚晚宁又多了几分敬重,多了几分爱意,也多了几分想要得到他的心。
“哈哈,大家伙说,她是人吗?哈哈哈!她们不过是被魔界扔出来的牲畜!来给我们享用!!”飞鹰帮的二师兄说道。
华碧楠冷哼一声,讽刺道:“呵,可笑,那你们是准备和牲畜双修么。”
郭振南立马怒道:“华碧楠!你说什么呢!嘴巴可真贱!怎么了!莫不是你久未娶妻,看上了这魔女,想带回去仔细品味品味?”
还没等华碧楠开口,他身后的一名弟子就向前挺了挺身,拔出了他的配剑:
“小小飞鹰帮弟子,竟敢侮辱我孤月夜长老,你是不想活了吧!”
飞鹰帮二师兄不服输,把孤月夜旧事拿出来说话,道:“哼!孤月夜!孤月夜从前不也将美人席作为双修的工具来提高灵力?还强迫她们不断生子!生下的孩子,要么被迫继续生子,要么被你们放进锅里煮了做成丹药!好不恶心!”
被讽刺到了痛点,华碧楠抿了抿唇,不再多与他做口舌之争,他抬头望了望天,雨已经小了很多,再等下去,便该停了。
他挥了挥手,撤下了空中的结界。这个挡雨的结界,还是他跟楚晚宁学的。
华碧楠垂下头,说道: “我既来此,就不会让你们带走她。”
“那便试试吧!我倒要看看孤月夜的药宗能有多厉害!”郭振南说着便拔出来他的神武,背后的人也一个个亮起了刀子。
只是他们才往前迈了几步,就一齐摔倒在了地上。
郭振南不明所以,他用刀抵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模糊中他看到华碧楠慢慢揭开了自己脸前的帷幔,一张清秀的脸蛋露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是谁……难道你和她是一类……”
“是又如何?蠢货,去给我们做垫脚石吧。”
“你这个贱人!”郭振南终究是晕倒在了地上。
华碧楠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在他身上摸到了铁笼的钥匙,他打开了锁,把秋菊解放了出来,他摸着她的眼角,说道: “跟我们回去吧。”
“嗯,谢谢你们……”姑娘总算露出了笑容,这一笑让华碧楠愣了一下,觉得她的眉眼竟然有几分像楚晚宁。
华碧楠再望了眼这个村落,在与飞鹰帮对峙的时候,他就在空气中释放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蒙汗香,此香遇水才会起效,所以在雨停之前,他便撤下了结界,因此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飞鹰帮。
而村里那些恶毒的人类也无法幸免,早在华碧楠他们来之前,这村里的水源就被留在这里的弟子下了蒙汗药。
他们全都得成为祭品。
华碧楠正欲带着弟子们和装着“罪人”们的锁灵囊回去,前方一孤月夜信兵就带着一封急召信,驾着仙剑赶来了。
那弟子看到华碧楠以后立刻落下,急道:“长老!长老!宗主要您赶快回去!说是红莲水榭的楚宗师病倒了!失了忆!丢了魂!踏仙君请您去瞧瞧呢!”
华碧楠听罢皱了皱眉,随即坐上了剑出发回城。
小雨淅淅沥沥击打着地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烟云雾气。至于这消失的村民和飞鹰帮的弟子,也只会被认为是鼠精做下的恶。
秘密将永远埋没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