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祭品重病将亡,这话从半月前开始,每日都要在姬云烟耳旁念叨几声。
妖界人心惶惶,祭品身死对妖界而言是乃大凶之兆,必定百年不得安宁。
也不知妖界那批医士是多么无用。
姬云烟并不在意,只是听说那位妖界界主也撑不住稳如老狗的性子,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重金求医救命,可寻遍了妖界名医,不管找谁来看,都推辞不医,留下一句:“不才”便匆匆告辞。
没人敢去医,祭品病入膏肓,难逃一死。
倘若没医活,自己这颗项上妖头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妖的寿数不短,没谁愿意陪葬。
姬云烟本不会来的。
但她向妖界界主做了一个交易。
作为条件,妖界要不遗余力帮她搜寻师父的消息。同样的,她要医好妖界天妖祀的祭品。
药毒本一脉,她了解师父的医术,也清楚万物药理的性情。
只是……
姬云烟抬眼看向那位抱着柱子不肯下来的祭品,满心麻木。
柱子上的人还在喊:“我不吃药!我不……”
那架势,好像别人不是来救她命,而是来毒死她的。
连药都不肯用,活该重病垂死。
姬云烟面无表情地想。
那位祭品眼神明朗,活蹦乱跳,除了脸色苍白以外,看起来比姬云烟健康。
怎么看都不像个久病缠身的垂死之人。
但一搭上她的腕,触及脉搏,姬云烟脸都瘫了。
这人居然还活着,命还真是硬。
祭品方才一副打死不从的模样,姬云烟为她诊脉时却格外安静乖巧。
祭品手腕冰凉,脉象时有时无,毫无生气,微弱得惊人。
姬云烟当时就不想干了。
这是让她来医一个活死人?
姬云烟看向她那双明媚如春水的眸,一派的自然和无忧,好像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更何况……将死之人为何会有那样炽热明丽的眼神?
姬云烟不知道。
她不想知道。
她没多说什么,转身去取药,那祭品随即凑了过来。
无论姬云烟取出什么,她都要先凑近嗅嗅药材气味。
像是某种以嗅觉为生的小动物。
“这个药苦不苦?”
“……闻起来就很辣。”
“红色的那个!好像是甜的!”
“少加一点,有很大的苦味呢……”
姬云烟一味埋头调药,并不回答。
祭品也不顾他人不睬她,自顾自地话痨。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话多的人,还是个要死的人。
姬云烟想。
似乎从小到大,姬云烟身边一直都是些很奇怪的生灵。
山间的野狼,不靠谱的医士师父,夜水天的一众妖魔鬼怪。
现在多了一个,妖界祭品。
这一个,很特别。
比任何人都要奇怪,也比任何人都要特殊。
她从未见过的,天真的,炽热的,生动的人。
那祭品很喜欢笑,灿若桃花,明艳炽烈。
她笑着对姬云烟说,你是唯一一个来治我的病的人呢。
姬云烟静静地听,一言不发。
祭品依旧不愿意喝那苦涩的药,
姬云烟端着雪瓷青花碗,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在毒师冷淡的目光逼迫下,祭品苦着脸灌尽了药。
只是饮毕了药,还时不时委屈怨怒地朝罪魁祸首瞪一眼。
……
祭品问她的名字。
“我名梦华川,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毒师依旧沉默。
名字?
这种东西在夜水天没有意义,并不重要。
也许是习惯了得不到回应,梦华川并不失望。
她却开口了:“姬云烟。”
“欸……?”梦华川一愣。
她又重复一遍:“姬云烟。”
梦华川:“你不是哑巴啊?”
“……”
毒师大人再次回归聋哑状态。
梦华川却格外开心,从那之后话更多了几番,每日孜孜不倦在她耳边吵闹,尽管只换来几句简单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