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谈话僵持到了凌晨,直到询问也得不到回应,柳燕兰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人的确已经不在了,于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今晚的月色似乎更加廉洁清冷。“诺诺,衬门口守卫还没醒,你先回去,就当没来过这里知道了么?嗯?”她伸出长满细茧和血痕的双手,握住小姑娘的双肩轻轻晃了晃。
“阿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小姑娘揉了揉水汪汪还泛着红的眼睛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临别时女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欣慰的笑了笑。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三天,晌午时分柴房的门被推开了,关她的那个老婆子甚是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柳太太,老爷有请!麻烦您跟老婆子我去梳妆打扮一下。”对眼前这个女人的遭遇虽然有一点点同情,但对她来说能领到赏钱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太太不太太的没什么用。
“那就走吧。”柳燕兰眼眸一暗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太阳光照射进来的方向迈步走去。不管怎么样她是一定要护好女儿的,她才五岁。
梳妆打扮好的柳燕兰跟着吴老婆子两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主卧方向走去,来到房门前站定后,吴老婆子扯着嗓子在门外通报了一声,得到回应后立马打开门退了出去。屋子里燃着安神用的熏香,烟气缭绕扑面而来惹得柳燕兰眉头一皱。遥遥相望在内间半透明暖账的后面,一个背对她喝着茶的身影让她心生厌恶继而狠狠皱了皱眉。
“想通了么?乖乖交出秘药就可以做回我的好太太,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何乐而不为呢?”男人轻轻咳嗽了几声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暧昧的扫过她的全身。傅伯安前面的头发所剩无几,面黄肌瘦浑身也没剩几两肉,和以往翩翩贵公子形象早就相差了千里万里。唯独眼神里的野心和欲望从没有变过。
“怎么都不会给你的!死心吧。”那是灾祸之药。
回忆起小时候,听祖母说吃了那药的人可以治愈任何疾病,但随着时间推移会一点一点变成活死人最后生活在黑暗里再也见不了光。她死后让族人把药同她一起葬了去,知道秘密的人全被爹爹找人秘密杀害,从此所有人闭口不谈再也没人知道这件事,直到傅家出现,他们借此威胁柳家为他们办事,设计陷害最后一点点吞并了柳家。而她父母很早就带着仅剩的钱财和弟弟逃亡销声匿迹了,傅伯安日日夜夜折辱于她一泄心头之恨,后来另外娶了三房姨太太……事后要求她跪着端茶倒水,时不时被绑起来鞭打,脸上的烫伤是他纵容新夫人泼上热油造成的……眼看着男人缓缓走过来大手一挥就要触碰到她的面颊,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躲了一下。眼角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芒。她再也不是骄傲又漂亮的柳燕兰了。
“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倒是你今天是有求于我对吧。”男人轻轻撩起女人用来遮伤疤的长发,骨瘦如柴的手轻柔的抚摸着那片伤。
“我想通了只要诺诺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柳燕兰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上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哪怕今后要遭遇天打雷劈。
“呀,你就这样求我的呀,我可没那么狠心……”男人笑着把她拉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看着男人不怀好意的神情,她面色更苍白了,随后了然的解开衣领,顿时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锁骨。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么?再加上脸上的疤,我看了会很扫兴的,因为真的很恶心。”傅伯安在她耳边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言词,同时伸出手指狠狠戳进她胸口的伤口里,猩红的血疯狂的涌了出来,女人痛的闷哼出声,冷汗一行行流了下来,她不愿在这个人面前流露软弱的样子。
“这个眼神我喜欢。咳咳,对了,你的女儿,我已经打发陈伯把她送走了,这会儿不出意外已经到那种地方了吧。”话音刚落房间里就响起男人疯狂的笑声。
“你为什么这么狠,她也是你的孩子!!混蛋!!”柳燕兰再也忍不住对他刻骨的恨意,抄起边上的凳子就砸了过去。
只是很轻松就被避开了,男人一手拉住虚弱的女人,另一只手反手就是一巴掌。看着顺势倒在沙发前目露凶光的女人他得意的活动了下手腕。“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耐心也有限,告诉我秘药在哪儿!”
直到傍晚,一身血衣的女人才被几个伙计拖着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路上不停的挣扎回头,哪怕泪流满面也挡不住浓烈的恨意快要溢出眼眶,让两个抓她的人看了都发怵。
入夜,被锁在柴房的女人生无可恋的拿头撞着墙,手里握着的荷包已经被血色染透。这是她为诺诺准备的生辰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月亮升起的时候她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将自己的外衣撕成长条并丢向房梁,随后在末端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准备了却此生,她的脚稳稳踩在凳子上布条套住头颅那一刻一根飞镖扯断了布条,女人跌坐了下来。随后她就看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破窗而入。
“好险好险,还好赶上了,不然可没法和爷交差了啊!嘿嘿!”男人背对着月光憨笑着挠了挠头发“我叫梁轩,现在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她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孩子,随后又摇了摇头,但是或许……
男人没有再回应而且扭回头学了声猫叫,紧接着一条绳子放了下来。“行么?”“……”浑身虚弱全身无力的柳燕兰想了想不知道在哪里的孩子用力咬牙点了点头。
在人安全出逃后,梁轩在后院放了一把火引得大队人马往这里赶。“不好。走水了……”管家惊慌失措的召唤人去灭火没注意到墙角处走过去的人影。
火焰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柳燕兰终于坚持不住虚脱的向后倒了下去。这时一个人从她身后稳稳的抱住了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唤着,于是她艰难的抬起头,一片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她想了20年念了20年的面孔,不受控制的伸手去抚摸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男人身上的松木香与多年前火灾里闻到的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燕儿,求你坚持住,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巨大的横梁砸下来落在男人的肩背处,人当下跪倒在了血泊里,染血的视线迷茫的看着她,最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站起身来抱起呼吸几乎没有的人儿往外走……
是了,救她的从来就不是傅伯安,而是这个傻子一样不求回报只是默默护着她的男人。
“对……不起,秋哥。”他们说他趁机卷走她家钱走人了,而她居然也信以为真了,落得这副田地都是她自找的。
“傻燕儿,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是我啊,是我亲手把你交给了禽兽!如果当初我把你抢走,你不会受这么多折磨……”男人颤抖的手摸上女人被热油烫伤的半边脸,心疼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快走吧爷,一会儿警卫队就赶过来了。”梁轩看到身后火焰被灭的差不多了,又看了下怀表郑重的对身边还陷入情绪里出不来的人说道。
“我们走。”
翌日,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消息遍布北京城,傅家动用所有关系开始搜捕失心疯的柳太太和女儿傅一诺。而此时当事人几个正躲在郊外的石洞里慢慢等风声过去。
柳燕兰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醒来的,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做梦都想见到的面孔,激动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