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风起潇湘

少年行·风起潇湘

回旅店的路上，诸葛亮终于忍不住问：“周瑜你……”

“我当然没记起来啊，可这些你给我讲过，因而记得。”周瑜怕他担心，即解释道。

“那就好。”诸葛亮的声音微乎其微，但周瑜还是听得清楚。诸葛亮究竟为什么不希望自己记起前世？

他定有他的道理吧。周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那今晚就没什么安排了吗？”周瑜看看表，方到八点半，失望地道，“现在回去还早得很。”

“那公瑾还想做什么？”

“说起来这九华山附近不乏清雅别致的小院，不妨去看看？”周瑜想了想道。

“这么晚了，你确定还要去吗……可能什么都看不见哦。”诸葛亮无奈地看着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周瑜，“明天再去也来得及啊。”

“就去看看嘛，实在看不见再明早去咯。”周瑜可不妥协，“走吧走吧。又没什么坏处。”

“这么说来，我倒是知道附近一家小院，常年无人居住，但环境清幽，因此常被有心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如去看看。”

“欸？还真的有啊！”周瑜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在哪在哪？赶紧带我去。”

“我记得它的名字是…潇湘馆。”

“啊？那不是黛玉住的地方吗？”

“也许主人正是有此雅意。”

“那便甚好！说不定院子里也是仿照潇湘馆建造的，可是能一饱眼福了！”

“雅也并非是美的全部啊。”诸葛亮抚过近旁一间茅舍的漆墙。“所谓‘雅俗共赏‘，以这农舍伴此竹林，倒也别有一番风趣。”他眼神扫过茅舍的墙，上有一顶草帽一把蒲扇，外有一纸绢画。“这是？”

“一幅绢画啊，”周瑜说着上前细看，”这上面画的正是这间农舍…还有个人？”

上道是：卧龙深居茅舍中， 一朝出山天下覆。旁又有一人，身着农家布衣，持羽扇一把，戴草帽一顶，正卜卦着什么。

“卧龙？诸葛亮，这画的是你啊！”周瑜稍惊，随即不服气地道，“怎么到处都是仰慕你的人啊！”

“喜欢公瑾的人也有哦。”诸葛亮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不定你身边就有。”

“我身边？等等，你不会是说太史慈吧！”周瑜说到这儿，赶紧朝他摆手，“快别说了，估计他现在还觉得我是女孩子……”

“哈哈，看来你们有故事啊？”看着诸葛亮那副一脸期待就差把“快说来听听”写在脸上的表情，周瑜马上止住了话题，“好了好了，继续走着看看嘛。”

“公瑾…你前世也曾深谙人心事故，怎么偏偏今日听不出亮话中意思来？”

诸葛亮轻叹，这些话，也只能对自己说了吧。

谁叫他的公瑾，这一世偏偏是一个傲娇鬼呢。

“嗯，那走吧。”说话间嘴角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一直相信，他与他的公瑾，来日方长。

竹林间有青石板路，轻轻踏上去即有不大不小的步子声。月色正好，透过竹枝与竹叶的间隙洒下斑点的碎影，却恰如碎玉般璀灿明亮，缀在那小径上。万般流光碎影中，惟见两个人影徐徐而行。月色清朗，忽有几缕夹杂着花香的风掠过，寂静的竹林中渐渐响起阵阵风铃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扩散往整个山林之间。

而两人所行的前路上，复缓缓亮起一盏又一盏花灯，火苗在灯笼中欢快地跳跃着，如火红的锦鲤般。青翠的竹与艳红的火交相烽辉映着，恰似昔日隐逸世外的桃花源，只为今日特别的两位访客而将自己的画卷展开。

“这可真是…难能一见的景致啊！”周瑜惊叹道，”没想到这小小山庄内竟如此别有洞天！”

“不止这些啊，你看——”诸葛亮随手一指旁的一盏花灯，灯下原来悬着一张字条，不过是卷起来的，再看远处的各式花灯，上面的纸或卷或舒，各自不同。“许是有些人写这字条时不愿让他人看见罢。“诸葛亮道，随后转身对周瑜一笑，“怎么样，公瑾是否也来分这一份雅兴？”

“那当然好啊。”周瑜目光移到不远处的案几，“那里有纸笔，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

“这墨还是墨锭，不若我帮我公瑾研墨吧。”诸葛亮轻轻掂了掂那方墨，“还不轻。”

“诸葛亮，先说好了别在外面叫我公瑾啊！”周瑜脸微一红嗔道，”本来都约好了的，你又出尔反尔！”

“慢慢习惯嘛。我第一次说的时候你不也没发觉？”诸葛亮眉眼一弯。

“贫嘴！”周瑜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自去取了纸笔。诸葛亮也随他步至案边，待他起笔时颇有默契地为他递过一砚墨。

“这墨还有清香，成色又极好，是锭上等佳墨了。”周瑜运笔间不禁道。

诸葛亮也不回话，只立在案旁细细地研磨着那方墨，面上仍是浅浅的笑意。

周瑜无意识地一回头，目光正对上诸葛亮的笑颜，颊上一热赶紧把视线收回白纸黑字上，可心乱了，字怎会写得齐？

“公瑾莫紧张，这‘愿’字应这样写。”诸葛亮猜透他的心事般，伸手，两只手的影子在案上交叠。

“诸葛亮你干嘛？”周瑜被他这突如其中的举动唬了一跳，这才发现诸葛亮已经离得他极近，几乎能听到鼻息。

“公瑾，写毛笔字定要静下心来，心乱了，字也就乱了。你看，这愿字的心字三个点画形态不一，应带着笔断意连的意思。可公瑾如此分开来运笔，就稍有些生硬了。”

什么啊……怎么这个诸葛亮还是一本正经地教书法的样子，本来面目绝对应该是只千年老狐狸啊！

接下来的时间，周瑜的手几乎是被诸葛亮带着走的——周瑜自己可还在方才诸葛亮那举动中未回过神来。

“公瑾，你许的是何愿？”诸葛亮一番提按收折后终于停下了运笔，指与他纸上空余的两行。“你写吧，我去周围走走。”

“诶…”周瑜见他渐渐走远，也只得收回心思看那笺，却是几行隽秀的小楷，上书“周公瑾愿”。“看来他是提前给我打好格式啊。”周瑜这一回想，不禁又想起诸葛亮方才那举动，笔尖又有些不稳了。

“什么啊！怎么又是他！赶紧忘掉！”周瑜忙摇摇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终是深吸一口气，一气呵成写了下来……

提笔，思绪万千；运笔，心随笔行；收笔，笔止意连。一时写罢，周瑜方携了纸条去寻诸葛亮，这才发现诸葛亮已经在为他挑选花灯了。

“你看这个你可喜欢？”

“这盏花灯合我心意！”

两声语罢，两人都一愣，随即相视而笑。

“你我当真是心有灵犀啊。”诸葛亮取下那盏灯，周瑜轻轻将笺挂于灯下。灯上，云飘尘缈，京华一梦；灯下，笔底纵横，心绪万千。

“话说…你写过这笺了吗？”周瑜看着他重又挂起那盏灯，注意力莫名转移到自己好像比他矮一点…一定只有一点！

“写了啊。”诸葛亮答话，又指给他自己那盏灯，恰是在周瑜的旁边。纸是展开的，上书：

愿天饗祚於漢家，永綏肆海。

“繁体字吗！”周瑜来回研究几遍发现第三字完全看不懂。

“飨祚，有赐福的意思。“诸葛亮直言道。

“嗯…好，那便继续走下去吧。”周瑜暗暗佩服，同时心下大呼可恶，又被他比下去一次！

两人在竹林曲径上渐行渐远，山风徐起，吹动那盏花灯，只见诸葛亮那小笺的背面竟还有一行簪花小楷：

愿高山伴流水，明月遇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