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触及到那扇画有红芍药的扇面,视线停顿片刻,语气淡淡地,“他只会是我的徒弟。”语气没有起伏,却让在场不下五个人牙痒痒。
“哈哈哈。”一阵爽快的笑声,“师弟说的对。”他看向云镜中白色的身影,如果不是在动还以为是座冰雕的沈斟身上,“看年龄就六岁左右,看他也不是个要放弃的,就不怕他晕半路上?”
柳浴初想起什么,目光幽深,“他八岁,”敛下眸光,“如果真晕倒,我会去救他。”心中却在想,如果主角连这点程度都抵不过,还怎么当主角?他这是在给沈斟上人生第一课。
八岁?看着不像啊。陆南知的扇子扇得哗哗响,他不通看面,只会从个头上看年龄。
在闲聊下,两个时辰过去,烈日悄然爬上头顶,晒得大地火热滚烫,而云镜内是另一副景象,外面是炙热,里面就反着来,寒风锁步,嚣张地叫嚣。
就在此时,突生变故,就见云镜的画面突然一黑,只能听到狂风撕裂空间的声音,夹杂着呼喊求救声,一时混乱至极,长老们不淡定了。
柳浴初铁青着脸,招呼都没打一声,召出剑态常非快速向过云海飞去。
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随之跟去。
过云海可不是闹着玩的,让弟子们考核的只是初级最简单的,谁知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柳浴初飞身落在桥上,看着一片混乱景象脸色彻底冷下来,不再犹豫,手持变回原形的常非,冲入人群,将桥上的人一个个抽下桥,如横扫千军一样开路。
其他人也飞身上桥实施营救。
柳浴初面寒地能滴水,他只以为在招徒典会上会有人对付他,所以特意放手没管,可没想到此人的下限如此无耻,用这么多的人命来给他使绊子泼脏水。
一边想着一边躲过骤风划开的空间缝隙,前面有一少年为了躲一道裂缝却没想跳到另一道的旁边,空间裂缝拉扯的力度瞬间将他吞噬,在少年以为他要掉进去时,腰身一紧,一道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拉了回来,仔细看在他腰间缠绕一圈圈极细堪比蛛丝的丝线就是这线将他扯了回来。
他抬头看去,是一位仙君救了他,刚要道谢,话还没吐出就被踹下了桥。
这位仙君就是柳浴初,柳浴初当然看见了少年有话要说,有命去下面说去吧。一脚把人踹下后,继续往前。柳浴初降落的地点是桥中间,这一路都没见到沈斟人影,那只能是还在前面。
走了不知多久,救了不知多少人,柳浴初发丝尽数变白时,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跑上前,看到沈斟还在坚持往前爬,甚至无视身边一道道裂缝,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开口呵斥,他真是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待走到人前时,满腹的斥责化为一句骂话。
沈斟的眼睛紧闭,明显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可不知道因为什么,潜意识里还在往前爬,沈斟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手紧紧扣住铁链,就保持这样一个动作往前。
修真者踏过云海如凡人,这句话对谁都一样,他上前拽住沈斟,就要推向桥外,可谁让沈斟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力气大的一时让他都难以挣脱,以为他醒了,带人躲过空间裂缝,喊道“松开。”
沈斟却像一只无尾熊一般扒着他的腰,分神之际,灵风来袭,一个不稳,两人掉入裂缝中,裂缝瞬间合上,铁链被吹得哗哗直响,两人的痕迹渐渐被风抹去。
咣的一声,一个人影重重地跌在地上,少年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抬起手上的镰刀,鼻间猛得吸入浓烈的血腥味,小心地探头看去,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不明物体,因为是夜晚的林中,只能借着少许的月光,少年是个凡人,他踌躇不前,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
但善良的性格让他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两个人,知道是人不再犹豫,立马放下了自己的背篓,这浑身是血的如果将他们扔在这里肯定会被野兽吃掉。可他带不走两个人,正准备将受伤严重的背下山再来背另一个时,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衣服就被一只手抓住,粘腻的触感让他差点尖叫出声,但在对上那双冰冷狠利的眼神时他喉咙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一般没了声,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让他遍体寒毛都竖了起来。
抓着他的手松开,在他手腕处留下一个血手印,但他顾不得这么多,虽然他刚才被那样对待,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救人,磕磕巴巴地道“你受伤了,我…我是山下医馆的…的学徒,我…额,我不是坏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我的意思是说……”
“我知道。”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男子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清冷的音色还是带着几分沙哑,“麻烦你带着他就行,我自己可以。”他自能分清少年没有坏念,但刚才只是处于身体的防卫本能。
少年顿了下,虽然他觉得男子伤的更严重,但还是背起了他怀里的小孩。
林中树木不齐,在走到一处有些空旷的地方时,月光乘机下手,柔和的月光如一条上好的绸缎为男子全身裹了层亮晶晶,少年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眉清目秀,鼻子英挺,虽然脸上有许多小划痕,但不妨碍美感,反而添了几分生人勿近。
他失神了片刻,在男子看过来时快速收回眼神直视前方,只是攥着背篓的手颤了下,“我…我叫谢再生。”
谢再生?柳浴初挑了挑眉,挺独特,却也没去深究内里的含义,摩挲着手掌细小的伤口,细碎刺痛感让他顿了顿,开口,“我叫柳真。”
少年点点头,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下山后能看到房屋的轮廓,因为是半夜所以没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不对,还是有一盏的,有一栋房子前亮着暖黄色的光,在这黑暗中异常明亮,谢再回看到了灯光浑身气息都轻快了起来,原本沉重的步伐也快了几分,“柳公子,我们到了。前面亮着灯的就是师父的医馆。”
看见少年纯粹的笑容,柳浴初也被感染得目光带着点笑,他心里或许能猜到这盏在门口迎风招展的灯笼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这毫不遮掩的温情才使得他露出了真情的笑意。
谢再生上前打开了门,因为他知道师父会给他留门,一走进去还没过过道就大喊起来,“师父!快起来,我带人回来了。”话音未落,一个虽年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喊什么!你个皮猴子,老头我还没聋呢。”老者边说边掀开门帘走出来,原本在看到谢再回的佯装怒气,在看到他身后的男子时就成了真的动怒。
脸色阴沉地接过谢再回背上的孩童,沉声对谢再回道“去烧盆热水。”之后边转头回屋,“你,跟上来。”这句话是对柳浴初说的。
柳浴初眉头动了动,他可没放过老人那一瞬的变化,看来这老人不怎么喜欢他啊。
路上见少年走得艰难,将背篓接过来的柳浴初将背篓放在一旁,走了进去。
微微打量了下屋内,是很平常的农家房,刚刚收回目光就听到老人的声音,“别看了,没什么危险。”语气非常不好,就差把讨厌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手里拿着个瓶子,桌子上放着几个瓶瓶罐罐,“坐这。”
柳浴初苦笑了下,老人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也没解释坐在了老人面前椅子上,“脱下衣服。”他解开腰带将衣服褪到腰间,正要脱最里层的里衣,里衣已经全部被染成鲜红色沾在身上,正要用力时,一道声音响起,“慢点,要是将衣服沾在伤口上,累得人还是我。”柳浴初动作一停,抬头,看见老人背着身好似在调药,好似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口一般,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词,嘴硬心软。
“好。”
胸前没有多少伤,都是在外臂和背上,柳浴初虽然竭力将动作放轻,但还是免不了沾了丝线,有点疼啊,两世加起来五十四年都没有受过这种疼,让他不禁吸了口凉气。
老人转身手里拿了个木头镊子,一头尖尖的,低头将柳浴初背部的丝线处理好,然后抹上药粉用纱布包起来,包得很细致,药里好像有止疼作用的药,疼痛减轻了些。
他开口,“谢谢。”
老人扔给他一瓶药粉和纱布,道“那孩子身上并没有多少伤,倒是你用了我不少。”柳浴初再次道谢,“我会付钱的。”
老人突然哼了一声,“钱就免了,只要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就是最好的回报。”说完也不管柳浴初是什么反应,脚下带风地离开,走到门外不远就看到端着热水走来的少年,“将水放下就赶紧出来,今晚你跟我睡,听见没?”
谢再生虽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屋内的柳浴初无声笑了笑,修真者的五识比常人要好很多,自然听到了外面的谈话,但他觉得老人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毕竟他从没掩饰过对他们……不对,或许只是对他的不待见。
他看了眼睡在床上,脸色已经缓和过来的沈斟,门帘突然被掀开,谢再生走进来,将热水放下,“柳公子,师父要求的热水。”
“嗯,谢谢。”
谢再生看着在烛光下光身子的美人,虽然还有层纱布遮挡但还是让他脸上一红,撇开眼神,“不…不用客气。”
柳浴初笑了下,真是天真无邪啊,目光顿在他手腕处几秒,想起了什么,“对不起。”
谢再生愣了下,恍然间看向自己的手腕,摆手,“没…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还想说什么时,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传入两人耳边,“谢再生,你是打算待到天明吗?你若不想睡就去将你采回来的药整理了。”纵然离了两个屋子声音也没减弱。
谢再生一抖,忙道“师父叫我呢,我先走了,柳公子明天见。”
柳浴初看他慌不择路的样子,觉得好笑,淡淡嗯了一声,“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