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秋生一直守在王家对面的墙角,看着挂着药箱的大夫进进出出,心里十分担心。
这次,他拦下大夫,问道:“我能问下,王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大夫见他没什么恶意便说出口:“王家二小姐前些时日才好了风寒,这没过多久,又着了凉,依我看,王家最后一根苗的身子也快垮了啊。”
说着,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离开了。
秋生愣在原地,前天,不就是自己带她逃跑的那日吗。所以,是我让她着了凉…
想着,秋生丢了魂似的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我让她受苦了?是我。
秋生转头看向王家,心里暗想道:不行,我得再进去看看!
夜里寒风阵阵,又下雪了,雪很大,风一乱就像白色的裙裾在摆动。红梅也抵不住大风,花瓣落在地上,雪中几点红,道尽了自然无情。
秋生落地,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小心翼翼地向院子靠近,他到了院门抬头看了看——清风院,应该就是这了吧。
他到了窗户边,捅破窗纸看着里面的形势。
女子脸色苍白,无力地靠在床头听着折梅读书中的故事。王若枝睫毛扑闪,随后勉强撑着床躺了下去:“好了折梅,你下去吧,我想睡了。”
折梅应下,放下书帮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门,去了紧挨房子的小屋里歇下了。这离得近,只要王若枝拉响床头铃铛,折梅房里的铃铛也会响起。
秋生见人走后,轻手打开房门进去。
王若枝以为折梅又回来便说:“回来做甚,我睡下了。”
“是我,秋生。”
王若枝听言连忙撑起身子,但着了凉没有力气,动作又急所以倒了回去。秋生上前扶住王若枝的肩让她靠在床头。
“谢谢。”
“没事。”
两人简单对话后,又陷入了安静的状态。王若枝先开口:“你怎么来了,没吃的了吗?”
“啊,不是不是。”秋生急忙回应,“我只是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哈哈,有心了。”王若枝脸上扯出一抹笑。
“我,对不起。”
王若枝听得云里雾里,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说对不起啊。
“要不是我拉着你跑,让你在雪里待了这么久,你也不至于着凉,身子也不至于成现在这副样子。”
“对不起。”
王若枝愣了一会,随后低头笑着。秋生不明所以:“我说得话有是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问题。”王若枝笑着抬头,苍白的脸居然有一抹浅红。
她平了平心里的情绪说:“我只是在回味你带我逃跑的那天,我看不见雪景但我可以感受。那天,我很痛快,跑的时候感觉自己只是个自由自在的人,很纯粹,没有任何束缚。”
“所以,因为你,我难得的自由了一次。”说着,王若枝的笑意加深。秋生看着,心里觉得她很漂亮,笑起来更是好看。
“我…我会让你更加自由的。”秋生脱口而出。
王若枝一听,愣了许久。片刻,她扯出一抹苦笑“谢谢你秋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办法自由的活着。
“你以后可以常来看看我吗?”王若枝抬抬头,问道。
“啊,好啊,只要小姐欢迎,秋生每天都来。”
“别叫我小姐,叫我若枝吧。”
“好,若…枝。”
“以后你来了就打三个石子响声,听到后我会让折梅离开。到时你就可以进来了。”
“好。”
夜很长,他们聊了许多,但不知不觉间王若枝靠着床头沉沉睡去。梦里,她来到了草原,来到了大海,暖风吹过,心里痒痒的,这种感觉真好。
接连半月左右,王若枝和秋生都见面。秋生给她讲了许多新鲜事儿,比如隔壁街上为了争摊位小贩们吵了起来。
比如哪家男人被自家夫人赶出了家门在外面守了一宿,问原因居然是因为男人有断袖之癖!
每一次都引得王若枝哈哈大笑。有秋生伴着,她的气色也一天比一天好。
这天,王若枝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秋生的“三石响”,她有点担心。次日她问折梅秋生的动静,折梅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
“昨天张家好像把他告上了衙门,说是打了张徐青。哈哈,这事把奴婢笑着了,原来除了之前奴婢看见的那人,还有人也觉着张徐青该打啊!”
“话说回来,还不知那天出手的人是谁诶。”
“他们什么时候审案?”
“好像今天就要审了,还有半刻就要开始…”
王若枝一听连忙说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趟衙门。”她一时着急手中的剪刀怎么也弄不下来,剪刃刮伤了手指。她也不顾,将剪刀丢在了桌上。
“可是今天下午夫人约你去看大夫。”
“快点!”王若枝着急地说,必须得快点!
——
“草民张徐青叩见县太爷。”
“草民秋生叩见县太爷。”
县太爷咪了咪眼,看着秋生说:“昨日张徐青将你告上公庭,说你无缘无故打了他,确有此事啊?”
“是有此事,但草民绝不是无缘无故打得他。”
“噢?”
“他负了王家大小姐,害她正值锦瑟年华便草草离世,前些时日正是王大小姐的忌日,他却对王二小姐出言不逊,草民气不过就才打了他。”
张徐青在一旁冷哼了声,斜眼看着他:“那这也是我与王家的事,与你何干?况且你下手极重,我的手臂骨折,鼻梁也险些被打歪了!”
“太爷,这事您得为草民做主啊!”说着,张徐青又嗑了一个响头。
秋生不言。
县太爷又说:“秋生,你与王家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秋生听言,愣了一下。什么关系,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又好像是朋友…
“朋友…”这话说的很小声。
“什么?”县太爷问。
“县太爷,他说的朋友关系。但草民却不这样想!”张徐青开口说,“前些日子草民因有事都晚了些时间回家,路过王家时正巧撞见秋生从王家宅里翻墙进去。”
“连续几日都如此,恐怕他与王二小姐有奸情吧!”
秋生一听,顿时心中火焰直冒。说我可以,说若枝就不行!等等,在公堂之上得忍住,不然会让若枝也惹上麻烦。
“而且对于王大小姐一事,草民得说一点,王大小姐的死于草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人生过客的死别罢了,与草民没有什么牵连。”
“而王二小姐对于草民做的种种都是她自己的恶…”
“你放屁!”秋生忍不住,一个拳头就呼到了张徐青的脸上。县太爷见状赶紧让人将秋生拉开。
张徐青撑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太,太爷!您看,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请太爷为草民做主啊!”
县太爷眉头微紧,他抽出令牌说:“秋生先行动手打张徐青,故意伤人,当即杖责二十,行刑!”
语落,令牌摔下。
狱官将秋生拖到木凳前,将他压在上面,另外两个人拿着长长的木杖。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秋生被打的浑身颤抖。
“秋生,秋生!”
晚来的王若枝听到杖板落下的声音,心里抽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挤向人群,头上的发簪被弄歪了。
随后来到了最前面,还想上前却被衙门的人拦下。她很焦灼着说:“太爷,不是这样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可无论怎样喊,这刑罚也停不了。县太爷下了堂,周围的人也散了去。
“真是可怜,好端端的去惹张徐青干什么。他嘴皮子溜得狠,黑的也得被说成白的!”
“唉,可怜了那孩子。”
——
张徐青走到台阶边,目光落在了王若枝苍白的小脸上,他戏谑道:“王二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像你姐姐那样,给病死了!”
说完大步离开。
王若枝两人立在雪地里,伞上已经有了点点积雪。折梅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小姐,我们还要等他吗?”
“等,怎么不等。”王若枝的语气都有点哽咽。
一刻时杖刑便结束了,秋生已经疼得走不动路,但在王若枝面前,他必须得装的正常点。
“若枝…”
王若枝伸出手缓缓向前试探,刚碰到衣袖便紧紧握住秋生的手腕。她的手有些颤抖,眼眶噙着泪。
“若枝,你别哭,我没事的。二十杖而已,我不疼!”
“你说谎,明明这么疼…”
刚刚那二十下,她听得很清楚,王若枝也疼,疼得紧,像要喘不过气来。
折梅在一旁看着,抬头看了眼秋生。原来之前打张徐青的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