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住破庙（四）

　　破庙屋顶漏了一块，因为已是深秋，夜晚渐渐开始下了露水，所以月光从那破洞射下来，还能看见些许白雾，给人一种清净凄凉之感。

　　庙里已经躺着三五个穿的破烂的人了，他们掖紧了满是洞的衣服，蜷缩在一团干草中，企图这团草能代替被子给予他们温暖。

　　年夜走进去，找了一个空地坐下，将破烂摆在一边，在里面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已经硬了的馒头。

　　这本是他打算那天中午吃的，结果都放的这么硬了，看来至少都有两天的时间了。

　　所以，我在王府睡了两天？年夜想想，不禁打了个寒颤，感受到了从心窝里发出的寒意和拒绝感，回神掰了一片馒头往嘴里塞着。

　　硬了，不好吃，咽不下去。

　　呵，我以前真的是个流浪汉吗？

　　年夜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两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馒头。

　　慢慢起身，他将手中的馒头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了一份。

　　那两双眼晴实在太饥渴，年夜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竟能这么的盯着一个硬了的馒头。

　　孩子一把抢过馒头，竟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狼吞虎咽的就往喉咙里塞，生怕被人抢了去。

　　哎……年夜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我自己不也是有了这顿没了下顿？

　　年夜回了自己的一片地方，草草吃了馒头，又从破烂里摸出一条很薄的毯子，铺在地下，卷着另一边盖在身上，准备睡一会。

　　还没闭眼，他又看到一双炽热的眼神，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毯子。

　　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抱着她的孩子靠在墙壁上，孩子看起来很小，不知道有没有满月，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在母亲的怀中待着，或者说，他应该没有力气闹腾才对。

　　哎！

　　年夜心一软，就将毯子一把掀了，递给那孩子，女子一边抽泣着感谢，一边迅速拿过毯子，给孩子裹上。

　　年夜忽然想起破烂里应该还有一个拨浪鼓，于是找了半天找出来，摇了两下，两边的小球撞上鼓壁，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嗯，还是能用的。

　　年夜满意的笑笑，递给了那孩子，孩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被这好玩的声音给吸引了，小手糯糯的伸出来，试图抓起，并且一直看着这个玩具，那小眼神，可好玩了。

　　如果……他能有个好一点的出生，会更开心吧？

　　年夜摇摇头，这种情况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年夜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自己都忘了，这些年的记忆，一点点的在消退，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各种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乞求一口饭的乞丐，在巷口与富贵人家的看门狗抢一口剩饭的流浪汉，偷东西被老板抓住一顿毒打的小偷，甚至杀了人被一路追杀的逃犯，他都见过。

　　这些年，他一路靠着拾破烂，偶尔也收点破烂倒差价卖钱，飘摇了好多个地方，始终没有对那里产生过留恋，可当他踏进这座南山城时，却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想着想着，他便学着别人缩在一团草上，入了梦。

　　黑夜静的只能听见露水滴下的声音，破庙入口处，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悄走进来，又轻轻的躺在了年夜旁边。

　　团草遮住了他的脸，于是那人动作轻柔的将草拨开，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盯了夜。

　　说你是段哥哥，可你全身上下没有哪点长得和他一样，说你不是，你的每个神情，每个动作，都那么的让我怀念起以前的时光。

　　我该拿你怎么办，年夜？

　　黎明可能会晚，但一定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