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我很感谢,你能够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也很感谢你在我最美好的年华带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要怪就怪我们运气不太好,在错误的时期,遇到了对的人,这注定是一段遗憾,但是,你我都还年轻,风华正茂,不是吗?哥
又过了五个月,我爸去世了,他一个人在某一天风和日丽的下午,躺在轮椅上,静静的睡去了,大腿上,还盖着一本相册,里面是我们曾经的一家三口,那时候还没有陆书辞,没有温姨,我爸和我妈还没有领证结婚,但已经有了我,那时我们的小家很温馨,我爸承诺我妈,他一定会娶她进门,我爸当时和之后完全不一样,他阳光热血,会说话,他会在我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从后面抱住她,然后从她的手中接过锅铲,在我妈脸颊落下一吻,接替了她的位置,让她出去休息,也会在我嚷嚷着要去游乐园的时候,将我扛在肩膀上,带着我在胡同里狂奔:“阿生啊,玩的开心吗?以后阿生想去哪,爸爸就带阿生去哪,好不好?”那时我们的家尽管只有80平米不到,但一家三口却很温馨幸福,日子本应该一直持续下去,可惜直到我爸被爷爷带了回去,锁了起来,不允许他和我们见面,我妈多次去找过他,去林家闹过,撒过疯,卖过泼,肯过求,但林家都没有心软放人,长此以往,我妈开始变得沉默,开始默默坐在家里某个角落流眼泪,终于有一天,她对我说:“阿生,妈妈过不下去了,妈妈放手,妈妈走了,他们就能带你回林家,你会生活的很好,再不用和妈妈过苦日子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爸爸……”那一天晚上,妈妈抱着八岁的我说了很多,我迷迷糊糊,有些话也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我对我妈最后的记忆,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正如我妈说的那样,我妈一走,林家就把我接了回去,我见到了我爸,原本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已经被思念无助,不甘后悔,逼得满身狼藉,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抱住我:“阿生,你没事,没事就好,你妈妈呢?你妈呢?你妈到哪去了?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是爸爸没用,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无能,爸爸没有办法保护你和妈妈……”他的泪渗透了我的衣衫,与我的皮肤相触,滚烫,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妈走了,我回了林家,林家也把我爸放出来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我妈,此时距离我妈走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半年,那天晚上,我爸满脸泪痕,黑着脸走进了家门,一进门,他就死死的盯着坐在写字台前的我:“你妈跟人跑了,她跟那人结婚了,她不要我们了”说着说着,我爸将头埋入了手掌:“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能丢下我们呢?她怎么舍得丢下我们呢?”我爸念叨了一晚上,最后,他将事情全部归结到我的身上,认为是我气走了我妈,认为要是没有我,他和我妈就不会分开。慢慢的,他从刚开始对我发发脾气,到最后大打出手,从刚开始的对我埋怨,到最后对我妈“背叛”的愤怒,以及掺杂着对自己无用的不甘。他开始不断向我传播一个概念:“你妈是个狠心的女人,而你是狠心的女人的孩子,你他妈跟你妈一样,不是个东西……”慢慢的,我开始淡忘我妈,淡忘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所做的一切……
由于对我妈的怨恨,他一直未向外承认我的身份,旁敲侧击的在报复着我妈,直到我12岁,他重新组建家庭,却并没有和温姨领证,而是处于同居的关系,共同抚养两个孩子,也许他的心里,他虽然恨着我妈,但也确实在思念惦念着她,至于他每次打我,都没有把我往死里打,这一点,我还得感激他
我爸死在盛夏,我出差回来后才发现他已经死在家中两天了,夏天温度过高,尸体不宜放太久,于是我就将我爸火化了,我那狂躁的爸安静的躺进了一个小木盒里,再也不会说话了
我将他葬在了市内的墓园里,临走时,我在他的墓碑前摆了一束黄菊花
:“我会好好打理公司的,这一点你放心”
每隔一个月,我都会来扫一次墓。大概距离我爸的死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某一天,我照样去给我爸扫墓,却意外在墓前遇到了一个女人,女人穿着大衣,围着围巾,带着一顶贝雷帽,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墓碑上的那张我爸年轻时的照片,久久不能回神,甚至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
:“妈”
直到我叫了她一声,她才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缓缓转头,她的眼神略显空洞,好半天才重新聚焦,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几度张了张口
:“阿生都这么大了……”
她冲我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
我忽然觉得我们一家其实都挺像的,爱而不得,终被辜负,然后用一辈子去遗憾忏悔
多年未见的母子,两两相望,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她开的口
:“阿生,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行吧”
:“其实,妈一直都在本市,就在南街的那个小胡同里,挨着清华的那边”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我低着头,看着这个矮小的妇人,她的两鬓已经白了,分明只是40多岁的年纪,却把自己活成了60岁的样子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缺失全都补回来
:“我也是这个月才知道你爸走了……”
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怎么走的?”她怯怯地问
:“积郁成疾,脑溢血突发身亡”
:“……”她沉默着,我又一次低下头去,才发现她在哭
:“要是我那时候不走,是不是你们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回换我沉默了
:“不会,时间不能再重来,就算再重来,谁又能保证能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
:“阿生,你变了,变了好多,变得冷静沉稳,变得不会笑了”
我看着她,回了她一个微笑
:“妈,事物不可能一成不变,更何况是人,还是多年后偶遇重逢的人”
我将我妈送回了,她现在住的房子,我也时不时几天过去探望探望,我妈虽然再婚了,但一直没有孩子,她现在的老伴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对她十分包容和理解,对我也很好,经常拿一些家里种的菜,水果给我。我妈也算是,比较幸运吧
我爷爷也病了,换上了海尔默兹综合症,俗称老年痴呆,他经常盯着家里书房的一角,叫着我爸的小名,我爷爷一生只有我爸一个儿子,我奶奶去世的早,我爷爷一把屎一把尿,将我爸拉扯大,老了来最牵挂的还是我爸,但是我爸走了,在他之前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爷爷承受不住打击也就病了,他会在夜间冲来送药的我呢喃:“你说,要是我当年没有把小池抓回去锁起来,让他和你们母子见面,让他接管公司,锻炼他的能力,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我将手中的粥碗放下,沉默的坐在他身边,拍拍他枯瘦的手:“爷爷,结局如何?我们不论。重要的,是那颗心”
整个林家的重担,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忙碌了几年,终于将公司在港澳地区拓展了一倍,其中少不了陆书辞的帮助,过了几年,我也近而立之年,已经对外宣布了终身不婚的消息,再加上我一个人坐拥几十亿的林氏集团,在国内根本无人敢惹,也没有人再去八卦和关心了。
这个周末,和陆书辞他们约好了地点吃饭,我先到了餐厅,翻了翻菜单,点了一些甜品和饭前水果,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转起了叉子
不久,陆书辞他们到了,陆书辞和秦笙坐在了我的对面
:“今天怎么晚了五分钟?”我将牛排推给他们
:“去医院复查了来着”秦笙下意识接话,后又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
我看了她一眼,:“谁生病了?”
:“没有”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是我”陆书辞说:“好像说是我12年前做的开颅手术来着,当时伤着了头颅,18岁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忘记了……”
“叮当”我的刀叉从手中脱落,落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我就说,一个曾经那么爱那么爱我的人,怎么说忘记就忘记了?一个曾经说过我们要在一起永远的人怎么就娶了别人?一个曾经把所有温柔都给了我的人,怎么会眼里装下了别人?
我轻呼出一口气,再一次抬眼,眸底已有了血色,我深深看了一眼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大脑
:“那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没有……”陆书辞仔细想了想:“但我的意识里告诉我,你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就像……家人一样”
:“……”这样,或许会更好
我点了点头,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秦笙来给我道歉:“不好意思,怀生,我……”
她像是一直对我怀着某种愧疚,或者说遗憾吧
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我很清楚,她喜欢我,我喜欢陆书辞,而陆书辞的妻子是她,我想,她也很清楚
我对她微微一笑:“阿笙,我的意识告诉我,我早就放下了”
……
又过了很多年,秦笙和陆书辞一直都没有要孩子,秦家和陆家人着急的不行,但又不敢当面去催两个孩子,又只能在背后蛐蛐,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我和陆书辞的往事
:“如果早知道秦家小姑娘是个下不出蛋的,那还不如让小陆和他之前那个心心念念的小男朋友在一起呢”
:“是啊,至少当时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总比这个联姻要好得多,双方又没有感情,又耗费时间,我估计呀,这就是他们迟迟不要孩子的原因,跟不喜欢的人怎么过下去?”
:“小陆还好,他把喜欢的人忘了……说的好像是车祸吧,哎呦,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陆家自家搞的鬼,就等着和秦家联姻呢”
:“诶,这话可不经说,你说出来不仅陆家要完,估计小陆和那男孩子都要后悔死……”
:“唉,一定不外传呀,所以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啊?”
:“据我听说呀,就是陆家搞的鬼,当年陆家的太太不是带着小陆跑了吗?后来小陆和她妈就去了小陆那小男朋友那,陆家就一直想要把陆太太和小陆抢回来,但是又碰到林家不太好对付,就这么一直耗了几年,结果呀,就耗出来小陆和小陆男朋友那档子事,刚好那时的小陆又选择离开,就在他去机场的路上安排了一场车祸,然后就接到港城来请最厉害的催眠师把他的记忆全部删掉了,然后骗那孩子说是因为伤到大脑了,所以他的记忆全部都遗失了,就这样把他留在了身边,一直到现在做了陆家的掌权人,听说他那之前的小男朋友,现在是林家的掌权人了吧?唉,可惜两个小朋友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小陆的记忆还恢复得了不?”
:“不知道,反正我是希望最好不要恢复,因为恢复了之后小陆还不得后悔死,听说他那小男朋友至今未婚,就是因为这件事伤的太深了,一直没有释怀,也是,在少时最灰暗的时候照进的一束光又怎么忘得掉呢?”
此为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