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宋星仰把拎着的好几个购物袋往沙发上扔,整个人摔在柔软的沙发上。
视线被二楼冰凉的目光拉走,而后极其自然地,“你回来了?”
“嗯。”
楼上的人冷冷应了声。
宋星仰不再看他,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静静抛下一天的疲惫。
此时的她,散落着黑发,因为回来前刚做的发型,蓬松的黑发更像水里的海藻。
她暗暗叹息,幸好赶上了。
她离开覆云山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做发型,水蜜桃还因此跟她抱怨,“小祖宗哟,那么短的时间,能做出什么好发型?”
水蜜桃是国际有名的造型师,但是想请她也不容易,很多大牌明星都争着抢着请她,因为只要她出手,成品必定惊人。
的确,她给的时间太短了。平时女人去理发店做一次头发都是三个小时打底。
但没办法,谁知道陆秉凛是不是此刻已经在家等着她了。
她收到陆秉凛给她发的信息后,马上离开覆云山,而后回复他,她正在和朋友逛街。
她也不怕他去查,因为只要她去干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她都会留一手,找个身形和自己极其相似的人,用她的账户出现在各大公共场合消费。
因为身份原因,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引人注目的,所以她没有任何理由长时间消失在所谓的“公众视野”中。
“阿凛……”她把手臂压在自己的眉眼上,遮住头顶的灯光。
“嗯?”男人已经从二楼走到她的身边,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
男人低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中一悦,果然这个男人还是用他的原声比较好听。
在覆云山上的时候她就想吐槽了——请这位大叔别顶着阿凛的身形用中年音跟我讲话。
听得她瘆得慌。
“我想喝水。”
她一出生,陆秉凛手中的玻璃杯才碰到嘴角又放下来,最后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谢谢。”宋星仰抬眼,起身去拿过玻璃杯。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针织开衫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而肩膀上缠绕的绷带若隐若现。
陆秉凛捕捉到那一小块纱布,眉头不自觉紧绷,“你受伤了?”
宋星仰听完而后看了看开衫的扣子自己蹦开,才恍然回神,而后漫不经心道,“被树枝蹭了一下。”
如果不是上一秒伤口拉扯的疼痛直击神经,连她都快要相信自己的轻描淡写了。
“要什么东西叫人送来不就行了吗?”
“今天含烟她们约我出去,就玩得挺开心的,然后忘了时间。”
她胡扯也扯得有理有据的。
她顶着“第一才女”的称号,自然连朋友都是国际级别,跨越年龄也能轻而易举找到共同话题。
虽然栗含烟在国际设计领域知名度很高,但以宋家千金兼陆家少夫人的身份还是与之相配的。
陆秉凛也不怀疑,也没有怀疑的理由。
她喝完水,没有多余的动作,准备又躺回沙发上。
“过来。”
陆秉凛坐在沙发另一边,长指一勾,尽是和休闲服不想匹配的气质。
高冷矜贵。
她想都没想就起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娴熟地楼上他的脖颈,桃花眼里尽显慵懒与妩媚。
他却没有丝毫动作,静静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宋星仰抿嘴,他可真是榆木脑袋啊,她都那么明显了,难道看不出她想让他亲她吗?
而后,冰凉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她整个人还在出神,此刻还未回神。
他就是蜻蜓点水般,刚碰到就退出,“疼吗?”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被他这一反常弄得有些不自在。
她虽然是想让他主动,但都想了十几年了,谁曾想他真的主动了!?
她今天的脑子跟接触不良的电路似的,时好时坏,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了他是在她肩膀上的伤口,然后她戏谑般,“阿凛吹吹就不疼了。”
这种茶里茶气的话主要是今晚受了水蜜桃的影响。
她现在脑袋里还能回放水蜜桃的话:
“宝贝,真的不要这样子哦,人家会心疼的。”这句是她看到宋星仰的伤口时说的。
“哎呀!宝贝,人家也想要那个呢!”这句是她看上了一款两大国际品牌联名的眼影盘,不仅限量还不好抢。
当时宋星仰连看都没看清,只淡淡开口,“买。”
可把水蜜桃高兴坏了!
……
陆秉凛真就朝她的伤口处轻轻吹了两下,动作极其生疏,又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用错了力度。
她的表情一僵,看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莫名的,一种本能的防御在她心里搭建起来。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他的爱,只是这十几年的穷追不舍,让她不敢相信他有爱。
太反常了。
一切都太反常了!
他的反常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他去军营开始?不,是从南桥车祸开始?或许更早……
从十二岁开始,她跟他表白过数次,也被拒绝过数次。
她越挫越勇,到后面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天生的胜负欲,让她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穷追不舍。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让宋家大小姐一次次放下骄傲,一次次不计得失,一次次越陷越深?
“阿凛……”她的长发别在而后,眼里闪着泪光,嘴里喃喃着他的名字。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爱对她来说已经成了奢求?
“嗯?”他低头,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她的情绪流露得过于明显,可能是她在他这儿过得实在是有些委屈,一下子没收住自己的情绪。
“你帅到我的眼睛了!”她这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泪水收回。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是骄傲的,她不会让自己的泪水当着别人的面流露出来。在她的认知里,泪水是弱者宣泄的方式,她不需要。
她细微的动作,他尽收眼底,只是配合着她的那句缓解氛围的话,淡淡一笑。
“乖,去洗个澡,我帮你换药。”
“……”宋星仰一下子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心里还是忍不住暗嘲自己,“真傻!”
她说他怎么忽然对她关心至此,换做以前啊,她就算丢了半条命也换不来他正眼看一眼。
她依稀记得,他第十二次拒绝她后,她新get到一个技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是不可能的,闹她也闹过了——介于她的身份,没闹得太过分。
于是只剩“上吊”。
她当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上吊,只是当着他的面,跳进了河里。
当时,她才十四岁,指着那条河对着他说,“陆秉凛,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你会救我吗?”
他十八岁,穿着西装,手揣兜里,冷漠答道,“不会。”
“我不相信。”
她赌了一把,但是没有赢。
那时候她就有对水的恐惧,她跳下去了,在水里挣扎好久,久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
后来是邵家的小公子把她救了上来。
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就是寻找陆秉凛的足迹,结果人已经走远了。
她跟邵家小公子道谢后,再次看向那条河。
河水清澈见底,不深,只到她肩膀高,她心里可算找到点慰藉,“他只是不知道你不会游泳。”
过段时间,自己说服自己,而后又蹦跶蹦跶去找陆秉凛玩耍。
……
她回到房间,看到小智顶着医药箱在陆秉凛旁边候着。
她坐到他身边,敛去失落的情绪,安安静静坐着。
看着他拆下纱布的动作,很轻,很谨慎。
“你要是这样骗我一辈子就好了。”她心里想着。
他看到她手臂上的几条刺目的伤痕,很明显就就是被勾伤的,挺深的,但明显不是枪伤。
但她感受到他细微的变化,就那一刻,失落的神情从他脸上擦过,也扎进她的心里。
伤口是她自己扎的。可树枝扎进肉里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他在她心里留下伤痕痛。
他替她换药,包扎,不动声色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睡吧。”
宋星仰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费了好大劲想看清他,却是无用功。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她像是着了魔,脱口而出一句。
他沉默。
她也没想过他会回答,或者她也大概可以猜到答案,无非就是——我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话。
“能文善武。”他好像沉思许久,反复斟酌,才开口。
宋星仰嘴角不自觉抽搐一下。
她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但在他的认知里她也只是“能文”,并非“善武”。
不过照他这个标准,不如去找陆音当他老婆得了。
陆音是典型的“能文善武。”
“什么时候你的回答才能是,‘以陆夫人为标准’呢?”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还有点小苦恼的表情。
不过既然他能说出择偶标准,也证明他不是个不近七情六欲的人。
一想到这,她还有点小开心。